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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子的离去,让老母亲伤心欲绝,老人家眼泪流成了河……。
几年后王丽珠的大哥成亲了,他的婚事掏空了这个家,老母亲积攒了多半辈子的积蓄都花光了。这些钱是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是她从鸡屁股里掏出来的,是老二从部队里寄来的微薄的津贴,是王丽珠在生产队挣的工分钱,还有她后来进城工作后存在老母亲那里的私房钱,这些钱全部加起来,勉勉强强的把大哥的老婆娶进了门。
屋漏偏逢连夜雨,令人没想到的是大嫂的娘家,竟然是一个更加填不满的大坑,穷的差一点光屁股。无奈这一家人还得从少的可怜的口粮中,抠出一点点,接济一下大嫂的娘家人。
大哥结婚动用了王丽珠的私房钱,为此,她和老母亲没少生气。王丽珠脾气暴躁,对此事不依不饶,因为这件事她多次和老母亲发生激烈的言语冲突,非得逼着大哥给她写欠条,她还赌气好久不回家。有一次王丽珠好不容易回老家探亲,看到不到三十岁的大哥瘦的像一根黑麻杆儿,面容愁苦不堪,发际线也不知道啥时候移到了头顶,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小老头,他也实在拿不出这笔钱还她,王丽珠不忍心继续提起钱的事,就悄悄地把借条撕掉了。
那时,老母亲虽然日子过的穷困潦倒,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她还是咬牙让三个孩子都去上学了。在她朴素的观念里,不能让孩子们像她一样成为睁眼瞎。解放初期的孩子上学,仅仅只是去读一个简单的识字班,学校不开设数学、语文、英语、自然科学等这么多学科,老师只教语文和算数。
他们村子里的小学校,甚至没有一间像样的学校和专业的老师。当时所谓的教室,一般是借用谁家刚给儿子盖好的新婚房子,暂时还没有入住,生产队用上一年半载当教室。主人家一般会欣然应允,他们想让未来的新人沾一点儿书香气。
教课的老师,大部分由村子里的农民来充当,一般他们都认识几个字,被当做文化人从田野里请进课堂当老师,教孩子们识字算数。如果孩子们幸运的话,会遇到上级给村子里分配来的专业老师,那种机会凤毛麟角,是要靠运气的。那些分来的老师会立刻成为全村t的团宠,村民们会把他们当宝,经常会有人把自家自留地里种的新鲜蔬菜和舍不得吃的鸡蛋,塞到老师的手里,然后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急慌慌地走开了。
中国老百姓对文化有一种骨子里的尊重。
村子里的教室里面没有供课桌板凳,桌椅需要孩子们自备。家里条件好的,会给孩子准备一套桌椅,但是绝大部分的家庭,只有能力为孩子提供一个小板凳,桌子是万万不敢奢望的。孩子们上课用的课桌,大多数是由几块板砖搭起来的,垒起一个类似于灶台样子的砖面做为课桌。
这些垒课桌用的砖,是生产队狠狠心卖掉几担子稻谷,由几个壮汉从几十里地之外的砖瓦厂拉来的。这些砖块被平均分给适龄上学儿童,由他们垒成简易的课桌。乡村的这些孩子动手能力极强,他们纷纷化身为砖瓦匠,垒的砖桌平坦整齐,乍一看还以为真的是一张真正的课桌。
这些砖块必须妥善保管,最后还要回收到生产队。
孩子们就趴在砖桌子上写作业,砖面的摩擦力很大,他们衣服的膝盖处和手肘处,很快会在砖面上磨出四个洞。特别是冬天,他们膝盖处的棉裤被磨破后,洞里露出白森森的棉花,看起来像汽车的两个探照灯。
那时候王丽珠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的。
她和大哥的体格完全不同,尽管寡母没有能力给她提供充足的食物,但是并没有耽误她长个子。她春天吃野菜,夏天食生瓜梨枣,秋天吃包谷,冬天即使喝雪水也可以茂盛的成长。没有一滴油水的饭食,她能够吃出满汉全席的感觉。她的胃口极好,肠胃具有强大的吸收能力,似乎铁块子吃进她肚子里也能消化,她就是田野里的一颗芨芨草,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她争强好胜,脾气暴躁,做事风风火火,干活从不嫌脏怕累,也不偷奸耍滑。但是凡事她也不能吃亏,她的人生格言就是“有仇就报,报完拉倒”。
有一次,有人当众骂她是“没爹的孩子”,那孩子是村子里比她高出半头的混世魔王,王丽珠当时就爆发了,疯子一样冲过去对他连抓带挠,连哭带骂,吓得一旁的小伙伴们大气不敢出,混世魔王脸色大变,眼睛瞪得溜圆,灰溜溜地走掉了。从此,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还有一次,她与发小胖丫和银环在一起丢沙包,三个小伙伴玩的热火朝天,跑的满头大汗。休息的时候,王丽珠把自己刚刚做好的一个新沙包,放在胖丫的书包里,她们约好明天再一起玩。结果第二天胖丫一口咬定说不知道此事,说自己书包里没有王丽珠的新沙包,银环也帮她作证说没看到王丽珠把新沙包放到胖丫的书包里,王丽珠气的直冒烟。不久,她瞅准机会,趁胖丫不注意,把胖丫心爱的鸡毛毽子,塞到自己老棉裤的口袋里就溜之大吉了,之后她矢口否认见过那只毽子,还说看见银环踢的毽子,和胖丫丢失的毽子很像,三个小姑娘因为这事儿半年互不理睬。
王丽珠的功课是班里最好的,她从不在晚上写作业,因为点不起煤油灯。每天早晨天刚刚蒙蒙亮,她就坐在院子的石台子上写作业和背诵课文。那时候的小学实行“四二制”,即初小四年,高小二年。王丽珠万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上学机会,所以她的字写的最漂亮,课文背诵的最流利,几十年过去了,当年语文课本上《夏天过去了》里面的句子,她还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