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仝姝赶过去一看,何止是板正,白衬衣加灰色呢子西裤,这是从前厂里发的制服,也是她爷爷最高级的衣服。
她又忙了一整夜加一个白天,下午才回到家。
到家后她已经累到完全麻木,甚至有点想笑,感觉自己对办白事已经轻车熟路了。
仝姝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忽然抬头对万里说,“你说,我爷是不是知道我爸没了,村里的人都这么说。”
万里递给她一杯水,仝姝抿了抿,放在茶几上。
“可是他怎么知道的呢?他又听不见。”
万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道,“或许是心灵感应。”
仝姝没再说话,静坐了一会儿,想着房子以后估计也没人住了,不如彻底打扫一下,起身便要去收拾房间。
她自己的房间东西最多,桌子下面还有三个纸箱,里面都是她以前上学用过的书和练习册。
万里拿起来一本翻了翻,忽然问,“你改过名字?”
练习册上的名是输赢的输。
仝姝正准备撕墙上的奖状,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我出生之前本来还有个哥哥,结果小学的时候被车撞了,然后有了我。“
说着,手指开始抠墙上的透明胶。
“以前村里很多打架的,家里没有男孩打架就会输。我爸看我是个女孩,在医院一生气取的这个名字。”
她记得小时候总是因为名字被同学取笑,陈丽萍骑三轮车送她去上学,边骑边回头跟她说。
“人家越是说你输,你就偏要赢,听到没。”
仝海波又是说贱名好养活,又是嫌改名字麻烦。陈丽萍翻了几天字典,还是在二年级开学的前一周,骑着三轮车独自带仝姝去派出所改了名。
收拾出来一堆没用的东西,仝姝说要出去找个收破烂的把东西全拿走,万里拦着不让。
“不用管了,我来处理就好。”
仝姝也乐得清闲,没说什么,拉开门去了院子,从靠墙的一堆工具里挑了把耙子抗在肩上。
“去哪?”
万里从房子里跟出来。
“葬礼上碰到个婶子,说我家地里的花生还没收。”仝姝边往外走边说。
于是万里也拿了把耙子,学着仝姝的样子抗在肩上。
村里的土路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落日红得像一袋血浆,却更粘稠些,被锋利的天际线划破,顺着地势从远处的山坡上翻涌着流淌下来,淹没了地里刚刚收割好的花生。
仝姝和万里坐在田埂上,躲过一劫。
仝姝盘起一条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秦医生发来的。她笑了一下,也给万里看了一眼,随意放在手边。
她的侧影在黄昏和夜晚的缝隙里变得模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犹豫了两秒,还是掏出烟盒,抽出一只放进嘴里叼着。
万里看了看,没阻止她。
“最后一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