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六章选妃
端午将至,文武百官接收到“请函”,家中凡有未出阁女子的,其女眷皆要入宫赴端午宴。陈廷陆大将军看着桌上放着的染了艾香的纸张,忍不住叹一口气,他家里只有陈东珠这么一个女儿,可是却已经定了婚,若是如此赴宴,没有什么事也就罢了,但万一被太子瞧上了,势必要同何家悔婚,如此不义之举实在不是大将军的行事作风。
“不过是赴宴而已,那么多官家小姐呢,咱们东珠不见得会被选中。”陈夫人倒是看得很开,因她太了解自家女儿“难登大雅之堂”的性子。陈将军没好气的瞪了妻子一眼:“你懂什么,妇人之仁!”为了表达自己的憋闷,他还特意将“妇人之仁”这几字说的极是响亮,惹得陈夫人心里一阵不快。最后陈大将军一拍桌子起身,索性进宫面圣,告诉圣上,我女儿已经许了人家了,不能参加端午宫宴。
碧桃看着陈东珠在闺房里拿着一堆“奇怪”的东西往自己的脸上贴,她在自己的脸蛋山按了个带着毛的大黑痣,抬起头来笑嘻嘻的问碧桃:“你说我是把门齿涂黑了比较丑呢,还是在脸上贴个大黑痣比较丑呢?”
“哎呀我的小姐,这些都很丑,您干嘛要把自己糟蹋成这样啊?”碧桃不明就里。
陈东珠一听“都很丑”眼睛都亮了,看着铜镜里的丑陋容颜,忽然觉得既把门齿涂黑,又在脸上贴个黑痣最好。
陈家乃忠臣之后,祖上帮着大齐高祖打天下,如今这大齐的天下有着陈家数不清的功劳,大齐皇帝贤德,体恤臣下,更是对陈大将军尊重无比。听闻陈大将军陈情,便特意下旨,陈家小女东珠已经订婚,不必赴宴。
陈将军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东珠,一回家看见东珠大门牙涂得黑黑的,右侧脸颊上还沾着个看上去有些丑得骇人的大黑痣,吓了一大跳,问道:“你这幅鬼样子是作甚!”
“哎,我不是为了应付端午宴,想把自己扮的丑一些吗。”陈东珠说完,发觉父亲正赞赏的看着自己。陈大将军很满意陈东珠的举动:“如此重情重义,才是我的女儿。”
“嘿嘿。”陈东珠腼腆一笑,她其实没有那么高尚,她只是害怕嫁给太子,被那个渣渣祸害而已。
吏部尚书董魏董大人府上,董魏对爱女董桥耳提面命:“这些香料都是从南边进贡来的,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你仔细研究着,务必在斗香会上胜出。”
董桥对父亲惟命是从,虽然她还未曾见过太子,也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但她知道她是未来的储君,嫁给他就等同于无上的荣耀和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我的女儿,你要知道,斗香上胜出并不是最终目的,你要让太子注意到你才行。”董魏老奸巨猾,叫女儿在斗香会上拔得头筹是为了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她好好打扮,被太子看重才行。前些日子他已经向宫里头打听过了,太子好美成性,喜爱容貌姣好的女子。
如何惹男人注意,未出阁的董桥还是不大清楚,但她也懂得物极必反的道理,若是在端午宴上表现的太出挑,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也许还未“深入敌营”便先被人“斩落马下”了。她准备了几身素淡的衣裙,想做万花丛中的一点绿叶,眼花缭乱中的那一抹轻盈才是被衬托得真正主角。
可是董魏看到女儿准备的衣服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头,对董桥道:“女儿,我是想让你做被绿叶衬托的牡丹,而不是让你去衬托别人的。”
董桥有些懵懂:“父亲,宫宴上诸位官家小姐毕会使尽浑身解数挣得太子的青眼,打扮上自是费尽心思,我若反其道而行,反而更惹人注目。”
董魏摇摇头:“你以为那些官家小姐皆是粗陋之人?你能想到的她们必然能想得到。太子妃不比常人,乃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必定雍容华贵,将来才能做主后宫。”
董桥听闻父亲的话,恍然大悟。
等到端午节的时候,李荇脸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他换了身隆重的衣服,总算是衣着光鲜的坐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侧,肯参加这端午宫宴。不过他之所以这么“乖”,可不是给皇后和皇帝个面子,完全是因为他想再见一见画舫上曾见着的女子,那一日若不是他的脸上挂了彩不敢见人,他定会上那画舫上去好好地同她交谈一番。
董桥同一众官家女子坐在一处,远远地望着对面高台主位上的帝后,她身边坐着穿着素色衣裙略施薄粉的女子们,她不禁感叹父亲的智慧,这端午宫宴还真如父亲所言那般。诸位小姐为博得太子殿下青眼,皆反其道而行,穿着淡雅简朴,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了。大家皆是穿着简约素气,坐在一起这份“淡雅”看上去就有些“衰”了,你穿一件月白裙,她穿一件霜色裙,好好地端午宴跟葬礼一样苍凉,反倒是穿着大红描金牡丹对襟襦裙的董桥看上去格外显眼,如同衬托在皑皑白雪中的一点红梅。
上首高台距离诸位女眷所坐席位有点远了,李荇一时间也不能将那些选秀的女子的容貌看清,眯缝着眼睛开始一个一个的寻找着,想着找到了陈小姐便跟母后说自己中意她好了。而皇后看着那些素衣白裙的女子,不禁开始怀疑,大齐民风简朴,可这“简”是不是过了头了,为何官家女子入宫赴宴仍是这番模样,看着真是有些难受。倒是其中那穿红衣裳的女子看着还不错,衣裳穿的喜庆,模样也还周正,她大齐的太子妃将来是要坐镇后宫的,一定得是看着端庄贵气的女子。于是皇后问身边伺候的着嬷嬷:“那个红衣裳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回娘娘的话,那是吏部尚书董大人家的小姐,董桥。年十六,正月生辰,属蛇。”老嬷嬷可是被吏部尚书董魏塞了钱的,这会子皇后问起董桥的事情,她是对答如流。皇后点点头,对董桥的印象很好,打算一会留意着些。李荇也是第一个注意到董桥,她跟别的姑娘穿的不一样,好识别,不过他心里已经一下子就把她给淘汰掉了,他看的很仔细,这不是那位船上的女子。
因为李荇事先不知陈东珠没有参加端午宴,还在一堆的白衣姑娘里一个一个的瞧着,斗香会看的可仔细了,可硬是没找着自己心仪的那人。最后他实在是瞧得眼花了,鼻子也被香料熏得不怎么好使了,都开始淌清鼻涕了,他终于忍不住跟皇后说:“陈大将军府上的小姐在哪呢,让她出来比试比试?”
皇后哪里知道李荇的心思,随口一说:“那位陈小姐已经定了亲,不在邀请之列。”
“什么!”李荇听闻如五雷轰顶:“什么时候订的亲?”
皇后思忖:“许是有些时候了吧,好像是跟何大人家的公子有婚约。”皇后想了想又说:“水草何必去想一个没来的人,这么多姑娘难道还没有一个你中意的吗?”水草是李荇的小名,这小名是嬷嬷给取的,大约是贱名好养活的意思,因他是皇后的老来子,担了皇后心中过大的希望。且皇后有孕时,梦见自己在抄写诗经,写的正是“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子女的名字里往往隐藏着父母的寄托,皇后只希望李荇平平安安的,而陈东珠她娘希望她长得珠圆玉润的,所以给她取名东珠,希望她往圆里长,看着健康又富态。
“实话跟您说了吧,这里头的姑娘我哪个也瞧不上眼,我就喜欢陈东珠!”李荇是个倔脾气,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想要。一听皇后说陈东珠订了婚没有赴宴,便又开始发起了脾气,撒泼打诨,随后越想越气竟是一拂袖起身走人了。
场中正在焚香的女子见太子愤而离席,以为是自己惹恼了他,吓的瘫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最后还是被公公给扶下去的。董桥坐在坐席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得意极了,反正她已经表演完了,太子是看过她了,其他的人嘛,她就不管了。
“真是混账!”皇帝被李荇幼稚的表现给气着了,这么多好姑娘不选,偏偏选上个订了婚的,他这嚣张跋扈的样子真得治治,于是对皇后说:“今日这妃他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
“陛下,水草还小,您也别把他逼急了。”皇后还是宠溺自己的儿子的。
“他不选,我替他选!”皇帝瞪了皇后一眼,心想这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颇有埋怨之意。最后对皇后道:“我看这董氏女不错,就是她了。”
“陛下圣明。”皇后也瞧着董桥顺眼。
太子回到东宫,听闻在他不在的这会功夫,皇帝和皇后已经做主,给他选了董桥为太子妃,一时气得到处摔东西,蛮横道:“我只娶陈东珠为妻,别人谁也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