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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道:“这就对了,张凌汉头脑灵活啊,其实他已经快要推测出死者的真实身份了。这死者的确是闯荡江湖之人,只不过不是武师,而正是马戏班子的班头。
为什么说他是班头呢?因为马戏班子所养的老虎,不慎逃走,最紧张的莫过于两个人,一是驯虎师,一是班头。但张凌汉说了,死者的衣着是十分风流华贵的,那么这样的衣着,又不像普通的驯虎师了,所以死者最有可能的是马戏班子的班头,他趁夜色,悄悄上山,就是寻找走失的老虎来的。
而这个马戏班子包括这个班头,又不是本地人,理由方才宋某已经说过,如果是本地人,百姓们便会把老松岭上的老虎,与马戏班子走失的老虎联系起来想,更何况当年死者的画像,曾经遍贴整个归善县城,可结果却是无人前来认领尸体。可见死者是外地人,这是不会有错的了。
既然是外地人,他怎么知道归善县桃源乡的老松岭在闹虎灾?而他又如何怀疑,老松岭上的老虎,正是端平元年前后,他马戏班子所走失的老虎呢?
宋某以为,那正是因为刘仁昌偷偷向那班头透露了消息的原因。
据宋某推测,刘仁昌在端平元年前后,一定在惠州以外的地方担任某县的知县,而那马戏班子,便是此县的。
端平元年前后,马戏班子走失幼虎一只,班头一定向刘仁昌报案了。刘仁昌一定也带着衙役去找了,结果没找到,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三年后,刘仁昌调任惠州归善县知县,且县域内的老松岭闹起了虎灾,刘仁昌自然想起三年前的事情来,便派人跟那班头联系,信口开河,说他三年前走失的虎,在归善县老松岭上出现了,而且连吃了七个人,希望班头能亲自跑一趟老松岭,以主人的身份,安抚那只老虎,把它给带下山来。
刘仁昌这样一说,可想而知,那班头一定是吓得不轻,于是便匆匆赶来归善县老松岭,并摸黑上山,想悄悄地把虎带下山。
而为什么要‘悄悄地’行事呢?因为此虎连吃七人,他作为班头,吃罪不起,怕负责任,所以就想趁着黑夜,偷偷地上山把老虎找到,带走。
殊不知,他的这种心理,刘仁昌早就看透了。
刘仁昌正巴不得班头能摸黑上山,他也不会跟班头讲,山上布设了好几个大陷阱,他就是要让摸黑上山的班头,死在陷阱之中。这才是刘仁昌真正的目的。
果然,班头夜间爬山,不慎掉入张凌汉等人布设的陷阱之中,当场死亡。而刘仁昌便抓住这个由头,将张凌汉,沈忠,卫扬等三人,发配到了三千里外的潼川府。
而正因为张凌汉与沈忠受到发配,离开了惠州,所以张凝眉就彻底失去了依靠。她被人侵犯的事,就再也没人替她撑腰,帮她追究,为她讨回公道了。
所以说,从张凝眉被侵犯,到马戏班头掉入陷阱而亡,再到张凌汉,沈忠等人发配潼川府,这环环相扣,紧密相连的一连串事件,都是刘仁昌一手策划,一手主导的一出连环计。
只不过从这老虎的情况看来,刘仁昌的‘信口开河’,倒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被他给说对了——这只虎好像就是端平元年前后走失的虎,其来处,便是刘仁昌曾经担任知县的地方。”
宋慈的推理大开大合,又极其周密严谨,身边的人个个听得如痴如醉,但回过味来时,又觉得醍醐灌顶,理趣无穷。
一会儿,萧景问道:“按照大人方才所讲,那么接下来的一步,便是追查刘仁昌担任归善县知县之前,到底在哪里任职了,是这样吗?”
宋慈道:“是这样的,而且要查清这一点,其实很容易,惠州t衙门一定保存着刘仁昌的任职记录,一查便知。”
萧景道:“那么查到之后呢?是否要亲往当年刘仁昌的任职之县,展开调查?”
宋慈道:“是的,那就要亲往该县,去调查该县马戏班子的情况了。所以接下去的行动,分以下几步来走:
其一,先派人通知归善县衙,并让知县田文骧亲自上山,来确认老虎已死的事实,以使民心安定。但对外要讲老虎的年纪为十岁,而老虎颈上所佩之牛皮项圈,要在田文骧进山之前,就取下来,由我们提刑司秘密保存。
如此,当消息传到刘仁昌耳朵之中后,刘仁昌就会觉得老松岭上的这只老虎,是野生的,而非人养的,与当年马戏班子走失的老虎不是同一只。
刘仁昌一旦这样想,那么他就会放松警惕。要不然他一定会慌,从而做出狗急跳墙之事,比如暗杀当事人,知情人等恶劣之事。
其二,同样为了安抚刘仁昌,以及俞孟坚之心,此案的调查当暗中进行。如此,宋某与提刑司大部,将继续留在归善县衙,秘密调查之事,就交由萧景与天麟二人负责。
因为虽然刘仁昌已经调离归善县,而去了荆湖南路的零陵县担任知县,但宋某仍然担心在这归善县衙,还有刘仁昌的耳目和亲信在,所以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之至,以免功亏一篑。
以上是大致的行动方案,大家有无异议,有的话请即时说出,没有的话,就照此执行。”
“没有”,“没有”,众人纷纷说道。宋慈见状,便派陆祥下山,去通知田文骧,老虎已死之事。
接着,宋慈又令人找到了那只被冯天麟砍断的虎掌,并以麻绳,竹竿,绑定虎尸,准备将虎尸抬到茅屋前的空地上安放。
王勇,李铸,庞煜等人,抬了老虎正要起行,宋慈却又叫了一声“慢着”。王勇回头看时,见宋慈又已经屈下身子,蹲在虎尸旁边的一株树前,仔细观察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