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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下了山,只觉得一阵倦意袭来,而此时,正逢一辆牛车从山下经过,冯天麟便给了车夫一些碎银,坐着牛车去了归善县衙。
宋慈见冯天麟独自回来,知道有事,便问冯天麟山中如何,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冯天麟见宋慈屋中,只有李铸,萧景,周辕三人,便放心将自己杀虎的过程,以及在老虎身上的异样发现,都一一跟宋慈说了。
宋慈听了冯天麟的汇报,低眉沉思良久,问冯天麟道:“老虎已被杀死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冯天麟道:“除了王勇他们,谁都不知。为了隐瞒此消息,我下山前,还特意与王勇换了衣服,因为我的衣服上,沾了老虎的血。”
宋慈道:“你做得很好。从你的描述来看,此虎大概不是野生的,而t是被人养大的。当然,一般人是不会养虎的,所以宋某以为,此虎是马戏班子里逃出来的,它脖子上挂的那块写有‘荣德祥’字号的牌子,是关键证物。据宋某推测,‘荣德祥’正是马戏班子的名号。”
冯天麟道:“既如此,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大人要随我一起上山去吗?”
宋慈道:“当然要去。不过对外,我只说是去老松岭看看。你们也一样,老虎已死之事,暂时不可对外声张。待我实地看过之后再说。”
“是,大人。”冯天麟与李铸齐声回道。
果然,田知县见宋慈要出去,便问他道:“宋大人要去哪里啊,有什么事,不妨交代下官去做。”
宋慈摆摆手,轻松道:“没什么事,天麟特意下山,跟宋某讲了讲老松岭的一些情况,不过听他转述,毕竟还是隔膜,所以想亲自上山去走走,看看,顺便在那里吃中饭,听说王勇打了一只麂鹿,做好了鹿肉,也正等我前去品尝。”
田知县道:“老松岭高峻,宋大人务必小心啊。”
宋慈道:“多谢田大人关怀,田大人请自便,宋某去去就回。”
说着,宋慈便别过田文骧,与冯天麟,李铸,萧景,周辕等提刑司手下,同上老松岭去了。
山上王勇等人,见宋慈来了,赶紧便迎了出去,宋慈在他们所住的茅屋前,稍事逗留,便在冯天麟的带领下,往虎尸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老虎早已死透了,浓烈的血腥味引来山上的蚊蝇,在其周遭盘旋飞舞。王勇赶紧采了旁边的野竹,迅速编成一把扫帚,便将蚊蝇统统驱走。这时,宋慈便走近老虎,在它的尸体前蹲了下来。
宋慈已经看见那老虎脖子上所戴的牛皮项圈了,但最初他只是看,只是观察,并未将那项圈摘下。看了一会儿,他问萧景与周辕,道:
“通过虎颈上的这个牛皮项圈,你们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萧景率先回道:“正如大人在县衙所推测的那样,此虎十有八九就是从马戏班子走失的,项圈铜牌上所刻的‘荣德祥’三字,正是马戏班子的名号。
而从牛皮项圈的形态上来看,则可以想见,这只老虎走失之时,还是一只幼虎。只不过现在长大了,所以开始伤人,吃人了。”
宋慈点点头,又问周辕道:“周辕,萧景通过观察牛皮项圈,得出此虎走失之时,还是一只幼虎的结论。你觉得他这样推测的理由是什么?”
周辕道:“回大人,萧兄方才说过,他之所以这样推测,是从牛皮项圈的形态上看出来的。
在下以为,当年虎主将这个牛皮项圈戴在虎颈上时,大小一定是合适的。而现在老虎长大了,它的脖子变粗了,因此,变粗了的脖子,就把牛皮项圈给撑紧了。
据在下观察,其实这牛皮项圈已经快被撑断了,对于如此粗壮的老虎脖子来说,这项圈实在是不够大,可见这项圈戴上去时,那老虎还是一只幼虎,只有幼虎,这项圈的大小才合适。”
宋慈转头又问萧景:“萧景,你的想法是不是跟周辕所说的一样?”
萧景道:“没错,我正是这样想的。”
宋慈道:“好,你们俩看得很仔细,也分析得很有见地。现在,我有话要问王勇,王勇,你走近点来,看看这只老虎大概是几岁的样子?”
王勇仔细打量着老虎,道:“回大人,此虎大约八岁左右。”
宋慈道:“那么四年前的嘉熙元年,也就是这老虎刚刚开始吃人的时候,它大概是四岁左右了,是这样吗?”
王勇道:“是这样的大人,四年前,此虎步入成年,所以老松岭上开始出现樵夫,采药夫被老虎所吃的事件。”
宋慈道:“而虎脖子的牛皮项圈,一定是老虎幼年时,大概一岁左右的时候戴上去的。已知嘉熙元年,此虎四岁,那么一岁之时,正是嘉熙元年的三年前,也就是端平元年了。也就是说,此虎是端平元年前后走失的。
而如果归善县本地有马戏班子,曾于端平元年前后走失过一只幼虎,那么,当老松岭上曝出有猛虎吃人之后,所有百姓都会想到老松岭上的虎,可能是马戏班子三年前走失的幼虎,然事实是整个归善县,乃至整个惠州城,都无人提出这样的看法。可见走失幼虎的马戏班子,是外地的马戏班子,不在惠州城内。
说到这儿,你们还记得四年前,张凌汉他们是如何发配到潼川府去的吗?是因为张凌汉他们设在山中的陷阱里,死了一个人对不对?”
萧景道:“没错,张凌汉正是这么说的。”
宋慈道:“你还记得张凌汉对于这名死者的描述吗?”
萧景道:“张凌汉说,这名死者身体强壮,右手的虎口,还有一圈坚硬的老茧,而这部位的老茧,要么是常年握锄头,要么是常年握兵刃所形成的,但死者衣着打扮又极显富态,不像是常年握锄头的人,所以推测死者,是位武师之类的江湖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