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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叶子从篮子盖子的缝隙里露出。
他骑着马靠近了城门。
守门的将士验明了是己方兵卒,打开了城门。
白纱旋即从高往下,靠着城墙往城门内看去,甫一进入城门,这兵卒彷佛一瞬间如同失掉了气力,他抱着篮子摔下了马。
纵使他坠马却仍旧极力护着篮子,不使它被压到身下。
兵卒翻扑了个身子,将篮子护在身上,而后他竟阖上了眼睛。
白纱奔下城楼来,军中随行医官已为他号了脉搏。医官迎上白纱的眼神,对她摇了摇头。白纱俯下身子去,看到这位奔袭而来的最末等最普通的兵卒,他模糊的面容上嘴唇开裂如同焦土,皮肤黑红爆皮,浑身衣衫尽湿。
白纱用力拔了下,才薅出他怀中抱着的篮子,拨开铺的厚厚的,翠绿色的荔枝叶子,里面是新鲜的,连枝的,红艳艳的荔枝。
玄宗皇帝最爱吃荔枝。但是荔枝生在岭南。
夏季暑热,国事又繁忙,皇帝当然要呆在都城神都。
所以,娇嫩不耐储存的荔枝要由大唐的兵卒来送。
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路程又紧,天气又热,又辛苦不说,万一荔枝有个差池,轻则皮开肉绽,重则投入牢狱。
那些贵族的子弟远远避开,便只能由那些最普通、最没有背景的兵卒来运送荔枝了。
白纱对身侧的孟姜耳语:“埋了他,不要让那两个阴阳家碰到他的尸首。还有埋之前翻出他通城的文牒,上面会有他的籍贯姓名。”
白纱拎着他用姓名换下来的一篮子荔枝,走入了府衙里。
攻下一座城,就会暂时在府衙里住下。
她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逃跑的州府大人的书案前,从篮子里拈出一串荔枝。大约四五个。
她细细剥了,露出里面莹润的果肉,入口甘甜爽美。
她将圆圆的荔枝核吐在手心里,紧紧握住。
“把这筐荔枝送到下一个驿站去。这是圣上的荔枝。”她下令。
掌中的荔枝核一面粗糙的地方摩擦着她掌心的皮肤,有时候,人命真是如草芥,连这一筐岭南的荔枝都不如呢。
玄宗皇帝啊,你这般昏聩,你这皇位不如换人来做呢!
孟姜传话来,这因送荔枝而劳累死去的兵卒叫做胡川,河阳县人。
白纱曲起手指,将五粒荔枝核逐个弹出,击破了画着江山美景的屏风上蒙着的绢纱。
我会替你报仇的,河阳胡川。
***
夜风吹来尘土混合着满城尸身的血腥味道。
“叩叩叩”,陈无离敲响了肃州府衙后面宅院的主房。
这里宿着定国大将军,白纱。
陈无离颀长的身影,显现在门外。
白纱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