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卷宗合上时,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毕竟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所以,我始终无法心平气和地对待这些龌蹉腌臜的案子。
啊……对了!这里补充一句——我是一个两界人,就是所谓穿行阴阳的那种人。至于为什么我会匆匆忙忙在地上地下来回忙碌的原因话嘛?
这件事要从我和李默柳的认识开始——这是一个普通的人。怎么说呢?名字一般,长相一般,个子一般,没有特长,没有闪光点,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就是个平凡到不起眼的角色。作为侦探,他一直没有提过什么辉煌的战绩,用我的话来形容——他是个喜欢韬光隐晦的人。但如果从我所有朋友来说,李默柳无疑是最和我相处愉快的。
因为他实在是个很随和的人,无论好恶,对于所有观点他通常表现的是不置可否,所以换言之,他其实就是我最好的听众之一。其实,我们一直是这样相处的。总是我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而他除了适时地显出一些惊讶或是同情之外,也不过是在我长篇大论之后端过一杯茶,来帮我滋润干裂的嘴唇罢了。这不是说他不爱说话,有时他也会对某些话题发表意见,只不过他对待朋友的态度一向诚恳和谦恭,加之性格使然导致他永远都是最后发言的那一个。
我们是在一个车站认识的,当时已经很晚而且雨下得非常大,我和他却都没有带伞,所以就借着候车亭的阳棚静待雨停。正如通常的情况,我依旧自言自语地咒骂这反复无常的鬼天气,懊悔没有先见之明地带上雨具;而他一直面带微笑看着我,并且非常理智地指了一下座位,示意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等候。
我自然而然地与他开始聊天打发时间,说了很多很多,从目前尴尬的处境到政府机关的不作为,甚至我还谈起了我的理想和小说下一步的构思。他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厌其烦地听我的讲述,接着短暂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对我讲述了他不久前的一个经历。
“杨先生,请允许我讲讲我的经历给你听吧,希望你不会因此反感我的冒昧,因为我认为这件事会让你也受益匪浅的。”
李默柳的故事是因为一场事故引出的。
那是在两星期前的一个下午,天气晴朗无云,李默柳依旧是到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厅里喝茶。
这是他的老习惯,用一杯红茶佐着午后的阳光,这确实是一种惬意的消遣。作为一名侦探,他可以这样静静享受时光的机会不是很多。尤其是在刚刚解决了一宗婚外恋的调查之后,又一次对所谓七年之痒有了深刻认识,从而再次下定决心不会踏进这种纠葛里的时候,他需要用短暂的独处来安静思考。
李默柳是个理性的专业人士,所以在他的生活中没有过任何激情,冷静地判断和缜密的观察几乎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对于这些被感情冲昏头脑的男女,他更多的只是在惋惜,也仅此而已。他的性格导致他在行业里的口碑良好,工作当中尽量避免介入客户的隐私,确保了他的委托总是络绎不绝。当然,在办案方面他也有自己独有的方式,这有助于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今天下午的客人不多,李默柳幸运地找到了靠窗的空位,对于一个酷爱在喝茶之余浏览风景的人来说,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咖啡厅只有两个落地窗户,导致窗前位置只有四张台面。作为熟客,李默柳坐到窗前的机会也没有过几次,所以当一个陌生女人在他对面坐下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示不满,反而主动把茶具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谢谢!”对面的女人含笑表示对他绅士风度的赞赏。
这是一个年届三十的妇人,一身黑色高级女装,长裤和贴身上衣修剪得十分得体,坐姿优雅双腿斜斜并拢,表现出一副成熟女性的独有魅力。她的嘴唇薄薄的,颧骨高耸,眼角眉梢已不可避免地挂上了鱼尾纹,但经过了细心修饰,这也让人轻易地断定出她对于自己的外表肯定十分的重视。
她的眼睛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看样子有些心不在焉。在她目光扫过对面正要说话时,她突然发现对面的男人也在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模样。这种注视让她有些尴尬,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把前者猛地从思考中惊醒了。
“对不起,请问您是在等人吗?”李默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很不礼貌,客气地说道。
女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低声问道:“是的,我是和爱人约好了的。今天是我和爱人的结婚纪念日,当初他就是在这里向我求婚的,这张桌子对于我们有些特别的意义,所以我过来就是来想和您商量一下的,您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里还有空位,我过去就好了。”
李默柳本来就对刚才的失态有些难为情,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把茶具和杯子挪到了背后一个靠近窗户的角落里。看到对方依旧一脸歉意,他微笑着举起了茶杯冲她点点头。
女人脸一红,也把头轻轻点了点。
看来李默柳刚才的行为让她有些误会,但既然已经给对方让出了座位,他就表示了充分的歉意,也就无谓在过多解释了。
女人向前台要了一杯果汁,可是就在服务生把饮料端到了她跟前的时候,女人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愣了半晌突然站了起来,抬手一把打翻了托盘,上面的杯子摔在地上裂成几块,而果汁则不可避免地泼了对方一身!
女服务员叫肖畅,常来这里的熟客都知道她,这是个五官秀美脾气温和的女孩子,以一惯李默柳对她的了解,似乎她应该不会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可以导致眼前这种明显是报复性的举动?
通常意义下,两个女人之间会有这样的局面,多数和第三者插足有关。但是就肖畅而言,李默柳一直没有听到过她的身上有什么绯闻发生?
当然不是说没有人骚扰过她。
和大多数漂亮女孩一样,她之前遇到过的坏家伙都遭到了残酷的报复——不是断手断脚就是重伤待毙。一系列作案手法惊人相似,突然麻袋套头,然后钝器击打直至昏迷再迅速离开。警察的最终结论是黑社会分子相互之间的报复,和女孩无关。当然,就办案人员而言也不愿意过于追究,毕竟受害者大都是些劣迹斑斑的下三滥。
难道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正在大厅里的人都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跑了进来,低头看看地上一地狼藉,又瞟了一眼肖畅,粗重的眉毛拧成了一个死结,嘴角抽动了几下似乎犹豫片刻,但最终还是恶狠狠地一巴掌扇到了女人的脸上……
啪!
非常响亮的一声,紧跟着就是咆哮般的怒吼:“凌晓茹!你是不是有病?”
女人——凌晓茹有些意外地捂住了自己的脸,红红的掌印高高隆起,看得出那个男人用力不小,她的嘴里甚至挂上血丝。
“李向……你竟……竟然为了她打我?”
李向没有理会她,反而到了肖畅面前地递过去一条雪白的手帕,温和地说道:“小肖,擦擦吧。对于我妻子刚才的做法,我在此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
“不……没什么……”肖畅被李向吓坏了,她一边摇头一边向后躲,一直退到了闻讯赶来的值班经理楚香华背后。
楚香华是个高大的女人,碎削短发画着淡妆,眉梢高高挑起斜插入鬓,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又稍稍鼓起和眼眶形成平面,眼神显得非常强硬。
她死死盯着李向,勉强扯开嘴角露出一口整齐雪亮的牙齿,慢慢说道:“李先生,您现在似乎应该先照顾您的太太吧!”
“楚小姐?”李向也是这里的常客,他和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很熟悉。楚香华和肖畅是住在一起的室友,关系十分亲密。眼下好朋友受了委屈,她在言语上的强硬应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我只是想表达一些歉意,请你让开好吗?”李向执着地绕过楚香华把手帕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