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清和转身,磕磕绊绊地,朝着云阶的方向重新走去。
在踏上云阶的第一步,祈清和就懂了,为何这条路,她会走三年了。
疼。
太疼了。
自苏醒以来,她从没感受过这样残忍的疼。
突如其来的疼钻进她的身体,转瞬侵蚀四肢百骸,剜心劈骨,刀刮尖锐的疼沉进去,似乎将身体割成了碎片。
祈清和脑海里嗡的响了一声,站不住,径直跪下,喉间涌血。
身后有衣料摩挲声与脚步声传来,祈清和咽下一口血沫,撑着力气斥道。
“站住,你让我尽早走完,尽早毁了无情道。”
声音很冷,几乎称得上疾言厉色。
于是台阶下的人停住步伐。
祈清和疼得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她看不见,看不见他的隐忍与颤抖,看不见他手腕攥起的青筋,看不见他又一次濒临崩溃的冷静。
她又向云阶上踏出了一步。
更疼。
呼啸而至的疼覆盖所有知觉,像打碎了骨头,绞碎了心脏,锥子一般狠狠划刺着身体、精神,自我意识。
这一次,她连跪着的气力都没了,踉跄栽倒。
疼麻痹了听觉,所以她听不清身后的他,有什么反应了。
她咬着牙,伸出手,抓住上面台阶,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身体,又往上爬了一步。
疼还在加深。
但她已经感知不出来了,身上的疼,像炭火,像刀子,种种苦痛加诸其身,连维持清醒,都困难。
以前的她,怎么熬下来的?
祈清和抓着云阶,继续向上爬。
她也终于明白了,无情道的残忍所在——因为要割舍一切,包括疼。
本质上,是与命运的一场交易。
而世上从无不等价的交换。
不然,无情道凭什么能让人修为一日千里?她凭什么仅仅靠无情道,就能成为日后一剑荡涤战火的苍灵东君?
她又爬了几阶,与之袭来的,不仅仅是疼了。
云阶上开始有火在烧,她整个人陷在火场里,皮肤灼烧着,淋漓鲜血淌着,有焦味袭来。
祈清和分不清这是实际,还是幻觉,但她只能继续爬。
不知爬了多久,火仍未熄,但又有滔天暴雨打过来,针扎一般密而狠,她又感受到了溺水般的窒息。
呼吸不了,意识几番昏过去,又沉沉醒来。
这是一场漫长而无尽头的,淬体锻心,脱胎换骨的路。
是她亲自选的路。
咬着疼,麻木地继续爬着,耳畔风声猎猎,视力不知因何而恢复了一些。
她能看见了。
她看见自己孑然不知爬了多久,整个人都倒在乌云云阶中,身后的山顶已经远的看不见了,只有云海,仰起头,新月挂天,朦胧照着云阶尽头的漩涡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