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诗上有咒。”
江临又道,
“滴血便可以启动咒术。而对面究竟是什么鬼怪,倒一时无法知晓。”
“阿蛇说是十三楼的一个女鬼,几年前自缢而亡。时常在三更半夜穿着红衣,披头散发在十三楼上下。这些手帕应该就是她绣的,谁收到这手帕,谁就会被她缢死!”
苏鱼越说心底越凉,窦心妍当初就是准备离魅杀局不成,再用这个法子杀了自己的吧?
江临不置可否,只是说,
“阿蛇的血还没滴上去,他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苏鱼松了一口气,想着待会可以直接让子丑放阿蛇回家了。
再瞧着旁边的子辛,依旧气鼓鼓的样子。这和子辛童子有何关系,他着什么急炸什么毛?
“莫非,你这胎毛是在担心我?”苏鱼大奇。
子辛横脸哼了一声。
江临朝子辛望了一眼,微叹一声。
“昨日鹊华街叶邵也死在这首诗下,这样算起来就是八个人,子辛刚得到这消息气不过,便想到十三楼一探究竟。实在是冲动行事。”
一句话说的子辛低头,苏鱼更加糊涂。
江临把手上的书推给苏鱼看,苏鱼一瞧,是袁枚的《随园诗话》。题在手帕上那首鬼诗正是出自里面的记载。难道书中另藏玄机?
这时子辛咬牙切齿地道:
“简斋先生是我画聊斋第三任主人,他们竟敢拿先生的诗去杀人,我一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什么?袁枚,是画聊斋的第三任主人?
苏鱼听得目瞪口呆。
袁枚号简斋,是前清有名的大才子,是个读书人!他广交朋友,生活洒脱不羁,后来隐居在小苍山随园里,这样一个名气极大的人,居然是画聊斋主人?
江临见苏鱼震惊不已的样子,淡淡一笑,道:
“画聊斋主,存思行气,有名无形。”
“有名无形?”
苏鱼心中一动,花师父是个农夫、江临还是个军官,诗人墨客成为画聊斋主人,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这不就是所谓的大方无隅,大象无形?君子不器,真正的高人就如水一样,遇何容器,成何形状,与环境融为一体,天人能和一。这画聊斋将道儒两家的精髓植入根本、运用自如,果然了不起!忽地又想到,这袁枚不是著有《子不语》二十四卷吗,里面专门记载鬼怪之事,有情有趣。这一比,虽在意料之外,倒也在情理之中。不禁感叹这画聊斋真是藏龙卧虎,步步惊喜,不知还有多少名扬天下的人其实背地里就是画聊斋的人。
也怪不得子辛如此愤怒了。苏鱼心头大悟。
“这首诗是当年先生遇上的一件怪事。先生在书中提及,一个名为刘介石的人在家里请仙,沙盘上写出了这首诗。‘眼如鱼目徹宵悬,心似柳条终日挂。月明风紧十三楼,独自上来独自下。’先生发觉此诗不妥,让刘介石必须赶紧搬家并把沙盘毁了。刘介石不听,当天晚上果然有一个穿着红妆的吊死鬼过来痴缠。刘介石大惊失色,第二天一大早就毁了沙盘,然后搬家住了别处,这才了事。当时人们都称这首诗是‘鬼诗’。没想到竟被财神殿的人利用起来了。”
谈及鬼,苏鱼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心头埋藏许久的疑问统统脱口而出:
“说到鬼,东方西洋都是一样的。人死了当真会变成鬼吗?鬼和人生前有何不同,鬼不会不会死,鬼死后又会变成什么……”
他的眼睛因兴奋而闪出光芒。
江临解释道:“人死成鬼,这种说法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射阳山人将周天动物分为五仙五虫:天地神人鬼,蠃鳞毛羽昆。天地真相遥不可追,也是修行人的终极目的。
至于神人鬼,其实并没有太多分别。人的精神只能留在肉体的识海里。人修行要是正确,精神可以变得强大,不再依赖肉体,就能有种种神通。而神仙能彻底抛弃肉体,精神可游天地,揽日月。
而鬼,就是未经修炼的精神,从肉身里被意外被剥离。因为脱离肉体的精神十分孱弱,难以生存,所以大多数鬼要吸收活人精气。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都是同样的东西。不过日光太盛,而鬼太弱,吸收不得,反而会遭灭顶之灾,所以绝大多数鬼物都畏惧日光。
同样,肉身失去精神,太久的话就会腐烂了,看起来就是死了。所以,人死不是一定能成鬼,变成鬼也不一定要死。不然这个世界岂不是鬼比人多,挤得要命了?精神要十分强大,才能脱离肉体,所以鬼是个矛盾之物。须得有死前有大意志或大怨,或者,用咒才能使人变成鬼。人们常言,怨气能化鬼,其实怨,也是一种咒。”
苏鱼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似乎在记忆里找到丝共同点,忍不住插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