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守卫顶不住群情汹涌的百姓们,只得匆匆去禀告森吉千。森吉千听守卫描述完宫外的情景,额头上的青筋直突突,他还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老鼠虽有些小聪明,终究是斗不过他的,想不到人家竟在这儿等着他呢。羞恼之下对那守卫爆喝一声:“去!跟那帮贱民说,炎麟国开价太高,国库中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想赎人就叫他们自己想办法!”他是真的被刺激得狠了,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根本顾不得思虑此话一出会引起什么样的动荡。精心布局十几年,在这短短的两年间竟然一步一步崩塌,转眼就被人打进了大门口,叫森吉千如何还能沉得住气。
那守卫闻言脸色白了白,他的表兄就是铁剑山驻军的一员,铁剑山失守的消息一传来,他的心就凉了半截,暗道表兄怕是凶多吉少。忽地天降喜讯,炎麟国竟没有屠戮俘虏、伤员,还允倭国赎回,哪怕表兄已然牺牲,能赎回遗体,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可眼下瞧着国主的意思,是要撒手不管?他姨母家贫困得都家徒四壁了,要去哪弄银子?
森吉千冷眼扫过愣怔的守卫,寒声道:“还不去?”
“是、是。”守卫满嘴苦涩,再是不甘不愿,他也没有胆子多说什么,只得躬身退下去传话。
可想而知,当守卫如实将森吉千的意思传达出去后,百姓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宫门外顿时哭嚎连天,有胆子大些的百姓直接破口大骂了,他们的孩子是听命森吉千才去打仗的,要真是战死了,他们再是伤心不舍也无法可施,可是现在明明还有一线生机,为什么他们的国主就是不肯救上一救呢?
百姓中有些情绪激动起来的人,竭力煽动着那些默默淌眼抹泪的人,淌眼抹泪的人绝望之下也豁出去了,跟着人潮一起向前涌,想要冲破宫门,找到森吉千当面问一问,他到底要不要管那些俘虏们。眼看着形势就要失控,闻讯赶来的相国连连高呼着“住手”,一边在家丁的护卫下挤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提高嗓音道:“大伙不要乱,听本官一言!”
“听你的有什么用?你能救回我的儿子嘛?”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带着哭腔质问道。他膝下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陆续战死,仅剩了一根独苗苗,他拿出了全部的家当各方疏通,前段时间还是被征调去了军中,没几天就跟着小野原去守卫铁剑山。如今一大家子人只余他一个了,他也豁出去了,一门心思就是救回儿子,哪怕只是具尸体。
老者这一嗓子勾动了百姓们悲痛的情绪,又都跟着吵嚷哭喊不休起来。相国颇觉头疼,声嘶力竭地连连喝止,好半晌才渐渐止住百姓们的话音,揉着吼叫得发疼的嗓子,哑声道:“本官此来正是要与国主商议这件事,你们先不要乱闯乱撞,在此静候消息可好?”
现场静默片刻,百姓们都拿审视的眼神看着相国,其中几个领头人模样的人思量半晌,一人站出一步出声道:“我们的儿子被俘,现下还有一线生机,国主却不管不顾,要我们自己拿银子去赎人,我们要是有银子,还会送了儿子去送死?明明是为他森吉千办事,他怎么能说扔就扔?”这人越说越是悲愤,言到最后连上下尊卑都不顾了,直呼起了森吉千的大名,再没了以往的敬畏。
“没错!没错!国主不能不管我们的儿子呐!”百姓们纷纷跟着高呼起来,一时间又是一阵震天的哭喊声。他们这些处于最底层的百姓最是命苦,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儿子去了战场,那是活生生地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好了、好了!本官明白你们的心情,这就去劝说国主,你们稍安勿躁。”相国说完一甩袖子,将挡路的守卫推到一边,直接进了宫门。他真是要被森吉千气死了,炎麟国这一招明明白白的阳谋,有什么目的森吉千会看不出来?偏却挑了一条最坏的路走。那些百姓看似无足轻重,真要乱起来,倭国就真真是内忧外患,离亡国不远了!
“国主,相国请见。”内侍战战兢兢地凑近门边,抖着声音回禀道。他服侍森吉千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如此暴怒过,他是真怕会殃及池鱼,一个不小心丢了小命。
书房中沉寂半晌,才传出森吉千带着些沙哑的嗓音:“让他进来。”
相国得到允许,急急踏进书房,躬身道:“国主,那些俘虏们万万不能不管,不然不单单是百姓们要暴乱,怕是还会寒了所有兵士的心呐。那往后的仗还要如何去打?”
森吉千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青筋又在蠢蠢欲动了,相国所说的这些,他心里是一清二楚,可他就是不甘心!被炎麟国两个小崽子逼到了这个份上,他的脸面何在!心中千百般思虑闪过,最终长长叹出一口气,道:“相国说的,朕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这口气着实咽不下去!”那些话在盛怒中已经说出去了,再想收回会更丢脸,而这个相国是森吉千最为倚重的肱骨之臣,他都来劝说了,正好就借坡下驴罢,是以语气软化了不少。
相国见此,忙道:“一时一事的得失并不足为虑,看炎麟国的情形,怕是不会就此收手,待往后,咱们抓了他们的兵士,也照此例讨回来就是。国主何须与那小辈赌气?”
“不错!”森吉千眼神蓦地亮了,他是被气昏了头,竟没想到他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炎麟国开出的价码忒地高,还是要压一压才好。”一想到那封信上一项一项罗列清楚的价格,森吉千觉得自己的心被刺得生疼生疼的,若照这个数儿给,他直接就可以不吃不喝扎脖儿了。
“是是是。”相国心中大定,只要森吉千肯松口就万事大吉,沉吟道:“不如国主派遣信得过的人去铁剑山与炎麟国大将面谈罢。”这样既显得倭国极有诚意,还可伺机窥探窥探炎麟国的虚实,要是能搞到铁剑山的布防图就更好了。
森吉千瞬间就领会了相国的用意,急切道:“不若相国亲去如何?”要让别人去,森吉千是信不过那些人的办事能力的,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惯例在,相国的安危是不必担心的。
相国没有马上应下,而是垂头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思来想去确实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了,便道:“那微臣就亲自跑一趟罢。”
商定此事后,相国出宫对那些还围在宫门前的百姓道:“国主已经同意由国库出银子赎人,不日本官会亲自去铁剑山。大伙都回去等候消息罢。”
百姓们嘁嘁喳喳相互商量许久,终是选择暂时听从相国的话,各自归家等消息。毕竟不管是相国的地位还是他的官声,他们都愿意信他一次。况且他们也明白,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这么闹将着也不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有相国这样的人去周旋,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相国离开后不久,森吉千的专属暗卫捧着个包袱进来,道:“国主,这是炎麟国送来的,言明务必要交给国主。”
“哦?是什么?”森吉千眼中杀机隐现,他敢打包票,那必然不是什么会让他愉快的东西。
果然,暗卫脸色扭曲着小声回道:“是、是李海明的人头。”
“啪”,森吉千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扫到地上,怒道:“你说什么?”
“回国主,是李海明的人头。”暗卫心中也是即惊且怒的,李海明是森吉千从他们这些暗卫之中千挑万选出来的,想不到他去到炎麟国短短十几年,最后竟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千刀万剐,何其地残忍!
森吉千双目怒睁,大步跨到暗卫身前,一把夺过布包,打开一看,正正与李海明那双满含痛苦、死不瞑目的双眼对上,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他苦心安插在炎麟国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就这么被踢出局了?踢出局不算,还将人头给他送了回来,是在向他示威吗!哆嗦着双手,森吉千已经怒到了极致,反而立刻就平静了下来,将布包随手丢回到暗卫怀里,冷声道:“安葬了罢。”好一个蔚凌羽、好一个叶婉!当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啊,他定要让他们后悔如此撩拨于他,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与此同时,天机等几名阎罗殿成员,混杂在涌到皇宫前闹事的倭国百姓中间,不着痕迹地远远尾随在那名激愤之下直呼了森吉千大名的人身后,摸清了他家的住址后,又悄然隐没在了人群中。
是夜,天机等人来到这间不起眼的小院附近,见四下无人,利落地翻过低矮的院墙,悄无声息地将那人灭了口。第二日,有邻居发现了那人的尸体,紧接着四下里开始流传着森吉千不满百姓逼宫闹事,派人暗中杀死了带头之人。一时间人心惶惶之余,更多的不满情绪也在暗暗发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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