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淑太妃在叶婉这里丢了一个大面子,以她那般自视甚高的性子,自然是将此事压下了。叶婉不是个好事儿的,亦是没有对外张扬。是以此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内情。
褚艳从宫中回到延恩侯府,坐在铜镜前,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眼中一片阴暗,叶婉敢命人动手打她,她却是只需动动嘴皮子,就会有人替她收拾了那贱丫头!她相信淑太妃必然不会轻饶了叶婉的。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嘴角牵动脸颊上的伤处,疼得褚艳“嘶”了一声,忙命丫头将淑太妃赏的玉颜膏拿来,仔仔细细地抹上脸颊。她这张风韵犹存的脸,可不能就这般给坏了。
亲自动手抹完了药膏,褚艳目光不善地看着铜镜中两个丫头的身影,心中陡地生出一股怒意,这两个没用的东西,眼睁睁地看着旁人欺负她,也不说上来搭把手,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染着红蔻丹的葱白玉手抓起梳妆台上的一盒胭脂,“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接着就听见屋内响起褚艳尖利的嗓音:“贱蹄子!长没长眼睛?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夫人还能指望你们伺候呢?来人,将这两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两个侍女整个儿都懵了,那胭脂明明是夫人自己扔到地上去的,关她们什么事呢?候在门外的婆子如狼似虎地抢进屋内,不由分说地将两个丫头拉了下去。二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忙忙哭叫着不住求情,却只是徒劳。手臂粗细的木棍一下一下打在身上,这两个丫头现在才明白,为何夫人身边的侍女换得那般勤快。早知这是个苦差事,当初她们说什么也不会欢天喜地地抢着接下这份差事了。
听着院外传来渐渐微弱下去的痛呼声,褚艳满足地笑了。她这边杖毙了这两个丫头,淑太妃那边再狠狠收拾了叶婉,她这口气可算是顺了。不过想到那些看她笑话看得开心不已的夫人小姐们,褚艳眼中又爬上一抹阴霾,日子还长着,总有机会教训她们,她定要让她们明白,该巴结着谁、最不能得罪谁!
晚饭时分,延恩侯蔚让带着满肚子的怒火回府了,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直接就来到褚艳的院子。扫了一眼院门外残留的零星血迹,蔚让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个褚艳,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脚踹开屋门,蔚让浑身的怒意丝毫没有掩饰,一进屋就见褚艳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看自己的脸。想到她平日对待府中稍有姿色的侍女都苛待得很,总是会找借口毁去人家的容貌,害得他连个长的周正些,为自己红袖添香的佳人都没有,心中怒火更胜,大吼一声道:“褚艳!”
褚艳正担忧自己会破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喝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回头就想开口斥骂,却见是蔚让站在门口处,马上换了笑脸,款款站起身来迎上去:“夫君,你回来啦。”随即想到自己脸上的伤,又连忙收了笑意,垂头悲悲切切地抽泣了一声,想引得蔚让来问自己脸上是怎么伤的,然后她就顺势添油加醋地抹黑叶婉一把,势必要拉得蔚让与她站在一边。
却不想蔚让早就听说了褚艳的所作所为,这一个下午,他一直忍受着旁人嘲笑的目光,要不是他定力足够好,根本等不到下班,早就回来将这个不知进退的女人收拾一顿了。“你倒真是给本侯长脸呐!”凶狠地瞪了褚艳一眼,蔚让攥紧了蠢蠢欲动的手,褚艳该庆幸,他没有打女人的习惯!几步跨到桌前坐下,提起茶壶想给自己倒杯茶润喉,却发现茶壶是空的,没好气地扔下茶壶,胸中实在意难平,一拳砸在上好的红木圆桌上,骂道:“连壶茶都没备,你是怎么为人妻的?!”
褚艳愕然地抬头看了蔚让一眼,见他是动了真火,胆怯地垂下头,呐呐道:“妾身、妾身…”
“够了!是本侯平日太纵容你了,才导致你愈发地无法无天!人家叶婉是辅国长公主,就凭你还想踩在人家头上?这次只是掌掴你一顿,再有下次,就是当场处理了你,本侯又能说出什么来呢?”说到这里,蔚让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以叶婉的身份,虽说没有执掌兵符,照规矩却是可以有万余人规模的私军的。叶婉她现在看似还没有招募私军,旁人也许不知,他却是知道叶睿晨兄妹手中握着阎罗殿这个厉害的组织的。别看阎罗殿的规模算不得太大,真格拿出来,也足以顶得上万人的军队了。
多年来蔚让在淑太妃的影响下,心中渐渐生出了对皇位的觊觎,同时他倒也还保留着一丝丝的头脑清明,在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生出旁的心思来,不然他的下场定会万劫不复。心中虽是不断纠结,暗中的小动作却也没少做。直到萧鸿郎被蔚谦以雷霆手段铲除,他才恍然惊觉,这个平素待人温和宽容的皇兄也不是个吃素的。萧鸿郎在军中经营了多年,依附于他的朝臣也有不少了,这样都连皇位的边儿也摸着,他一个既无兵权,也无实权,仅仅是顶着个皇亲国戚名头的侯爷,又凭什么有那个自信可以篡位成功?萧鸿郎一家被枭首后,蔚让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一番苦苦挣扎后,终是打消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心底里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他还是想最后搏一把,那就是拉拢叶睿晨。他的消息比旁人灵通些,再加上心思细腻,经过一番查证后得知,叶睿晨竟是阎罗殿的大阎罗,若是能将他拢在麾下,兴许还有一丝问鼎皇权的可能。可惜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结发妻子亲手掐灭了这最后的一点希望。据他所知,叶睿晨其人能力过人,各方面都是极为优秀的,他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叶婉。褚艳得罪了叶婉,蔚让根本就不敢奢望叶睿晨这个妹控,还能回过头来帮着他。
“你,禁足吧。什么时候你那天老大地老二你老三的性子扳过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出门。”蔚让凉凉地看着褚艳,忽地心中竟有一些轻松,这样也好,老老实实地做个勋贵还能坐享一辈子荣华富贵,再贪心不足,恐怕连脑袋都得没了。
不理会呆愣住的褚艳,蔚谦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路过褚艳特意定做的雕刻着繁复的凤穿牡丹花纹的梳妆台时,蔚让隐隐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暴躁情绪瞬间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回身将梳妆台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盛着各式胭脂水粉的描花白瓷盒“稀里哗啦”摔个粉碎;翡翠、玉石发簪耳坠和珍珠链子“叮叮咚咚”滚落一地的声音亦没能完全平复蔚让的情绪,抬起脚又将梳妆台踹倒,回头阴森地看着褚艳:“雕凤的梳妆台是你能用的么?立即给本侯处理干净!”最后一丝坐上皇位的希望被都褚艳掐灭了,她还用着这种明显逾矩的东西,是要扎他的眼、刺他的心么?
成婚这么多年,褚艳从没见过蔚让这般大发雷霆过,她着实是被吓着了,缩着身子不住地后退,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生怕表态晚了,蔚让那攥得死紧的拳头会招呼到自己身上来。她心中当然清楚那样的梳妆台不是自己能用的,还不是她瞧出了蔚让的野心,这才弄来这么一个华丽的玩意先过过瘾?
蔚让携着一身的冷气走了,过了好一会儿,褚艳听着外头半晌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下脚步,弯腰揉了揉已经麻木了的双腿,对那一片狼藉中的首饰心疼不已。忽地,褚艳蓦地睁大了双眼,好好的蔚让不许她再用这梳妆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没等坐上皇位就生出了立旁人为后的心思?这怎么能行!大脑飞快地转动着,一个一个地梳理,到底是哪个贱人,妄想顶替她的皇后之位。
蔚让离开褚艳的房间后,径直回了前院的书房。发泄了一通后,心中的郁结散去不少,背负了多年的奢望一朝放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不能接受。唇边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往后就做个闲散勋贵吧,做皇上有什么好?瞧瞧蔚谦,近些年脸上的笑意愈发少了,可见做皇上也不是什么美事嘛。只要他不作他想,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日子还不是舒舒服服地过?好在母妃那边没什么动静,应是没有做出糊涂事来,改日他寻个合适的时机向叶婉陪个罪,想必她也不好多做计较,毕竟她已当众教训过褚艳了,再揪着不放,就显得她咄咄逼人了。
蔚让却是不知,他的母妃已经有了动作,只不过是没占着便宜而已。
淑太妃一次出手没能拿捏住叶婉,倒也暂时强自敛了怒意,怎么说她也是堂堂太妃,总能找到机会收拾那个死丫头的。
叶婉并不知道这短短的半天之内,延恩侯府的命运因着蔚让收了心思而悄然发生了转变。接下来的这几天她可是忙得很,葡萄酒在龙门酒楼一经推出,立时被京中权贵追捧。那些个大人喝了自家夫人带回来的葡萄酒,竟都念念不忘起来,只不好与女人家抢酒喝,都在暗中摇头叹息。一得到龙门酒楼有葡萄酒出售的消息,这帮人纷纷遣了小厮去购买,拿回来后也不给自家夫人知道,直接藏在书房中,偷偷喝。
短短几天下来,叶婉的荷包中又多出了近万两银子。搂着这厚厚一打的银票,叶婉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林岚见自家女儿这幅财迷的样子,好气又好笑,虽说她心底里不愿意让叶婉做经商的行当,不过看她完全乐在其中,也只好随她去了。
母女两个守着一桌子的银票正在说笑,闷头瞎忙了许久的药癫出现了。他今日去了诚王府,给宇文雅云请平安脉,回来时在路上碰见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他见那一串串冰糖葫芦红艳可人,想到叶婉平素喜爱吃零嘴儿,就买了几串给她送来。哪想正遇上这么一幕让他口水直流的场景。一大堆大小面额不等的银票,就像废纸一样地堆在桌上,这么些的银子,得能买多少好药材啊!
“师父,你怎么过来了?”叶婉讪讪笑着,忙不迭地将银票一股脑扫进一个一尺见方的钱匣子里,生怕被药癫多看两眼就会看化了一般。
药癫的一双小绿豆眼已经睁到了他的极限,就那么匆匆扫视了一眼,竟瞧见好几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徒弟哇,你这是又发了什么财了?”药癫梦游似的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叶婉跟前,虽是在与她说着话,那眼睛却半点不肯离开钱匣子。
“不要你管。”叶婉慌慌张张地将钱匣子藏到身后,隔绝了药癫都要燃起火来的视线。
药癫盯着钱匣子的视线被阻,稍稍回过来点神儿,眼神飘忽间注意到林岚也在这儿,老脸红了红,随即厚着脸皮抱怨道:“你这坏丫头,有了娘亲就忘了师父,赚了大把银子也不想着孝敬师父点,枉我老头子连吃个糖葫芦还想着你呐!”
哀怨渴望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叶婉,叶婉嘴角抽了抽,那样被辜负、被遗弃的眼神,真是让人蛋疼。无奈地回身将钱匣子打开一个小缝儿,从中抽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肉疼地往前一递,道:“就这些,多了你就别想了!”
药癫巴着眼睛瞟了一眼,见那面额也不算小了,嘻嘻笑着接了,回手将糖葫芦塞进叶婉手中,乐呵呵地走了。
见着药癫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走远了,叶婉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这个师父,就是个老小孩嘛。
林岚在旁看得分明,叶婉根本就是在逗着药癫玩儿的,自家女儿她最是了解,可不是个小气的人。“阿婉心眼真坏,何苦逗着你师父玩呢?”
“呵呵,娘亲不明白,像师父这样的性子,可不就是得哄着、逗着嘛。”
刚离开院子的药癫,喜滋滋地将银票揣回怀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他在乎的可不是这点银子,而是叶婉肯逗他开心的这份心意。他知道叶婉很忙,等闲也不愿意打扰她,可也得时不常地出来刷刷存在感不是?不然这丫头指不定就将他忘到脑后去了。看那小丫头还肯与自己逗闷子,是真心将自己放在心上的,这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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