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张法音不授课,两个孩子出门上学,院中除了几个做活的老仆,显得格外清净。
箱子放在正房中,赵璎珞放下食盒,说道:“伯母,我先回去了。”
张法音挽留道:“璎珞,先别走,我们说会话。”
赵璎珞示意两个家丁先回去,待仆人上茶退下后,方才轻声问道:“伯母,有什么事吗?”
张法音的声音异常平静:“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赵璎珞淡定道:“说来都是身外物,能换得一时惊喜也不错。”
张法音却显得有些不安,“这门生意多亏祝娘子照顾,但我们不该拿这么多的。”
她心中明白,凭借杜乔的家世背景和前程,对羊毛生意没有半分助益,除了最初出的本金外,再无其他任何付出。长久的生意和合作,不该这么维持下去。
日积月累,贪心不足,难免生怨。
赵璎珞怎能不明白张法音的顾虑,恒荣祥参股绝大部分原因,的确是感念杜乔的帮助。但话又说回来,生意场上讲究的是利益交换,而非单纯的感恩戴德。
赵璎珞换个角度劝解道:“伯母不用多虑,令郎入股自有他的用处。”
张法音苦笑道:“长林远谪去了绛州!”
自身难保,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赵璎珞挪动位置,坐到张法音旁边,低声道:“我不知伯母是否认真看过认股书,亦或知晓各个股东占比。”
“上次和白家商谈并州分号事宜,明月不是特意找你要了授权,让她全权代理处置么?你们站在同一边,她才能从容地和白家谈判。”
虽然卡在中间这件事上,李家发挥的效果更大,但杜乔不是在稀释股权吗?
最初的股权分配并不是防这一手,没想到却在此时发挥作用。
张法音隐隐抓住一丝线索,至少她知道白秀然、孙家兄妹和白家都有斩不断的联系。他们亲戚之间总是抹不开情面的。
张法音不安道:“这么多金子,我总觉得烫手。”
她最习惯的是小富即安的日子,这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让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赵璎珞握住张法音的手,温言劝道:“伯母,你就拿着吧,这是应得的。就当为了长林兄妹三个。”
张法音唇角有几分苦涩,“他们自有俸禄、祖产。何况这么多钱,我担心招人眼红,给长林招来祸端。”
为官者一旦与商贾有染,那便是现成的把柄。
赵璎珞长叹一口气,“他那个芝麻小官,人想整他的时候,满身都是窟窿,不缺这一桩。何况满长安的高门大户,哪家没私下经营买卖?”
白家做生意拉胯成那副模样,不也开了连片的铺子吗?
只是,他们都把产业挂在仆人的名下,而杜乔的那一份,则隐于祝明月之下。
张法音一时触景生情,想到杜乔明明办公兢兢业业,克己勤勉,只因为出身寒门,就活生生地被人“卖”了,心中一阵悲凉。
张法音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寒门呐!”脱不出的桎梏。
赵璎珞哪能不知道对方的心结,劝道:“伯母,寒门和高门又有什么区别,是非只在人心。”
陆德业“卖官”,除了图财,还不是因为觉得寒门庶族崛起会挡了世家子弟的前程。
赵璎珞继续说道:“先伯父做官,伯母也在任上待过。世人皆言寒门粗俗不堪,连你也这么认为吗?”
张法音忙不迭摇头否认,她的夫君与儿子皆是品性高洁之人。人以类聚,杜家的朋友也绝非那些粗俗贪婪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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