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这个行吗?”罗翠微指着一盏胖乎乎的小鱼灯。
跟在他们身后热情介绍的店小二机灵得很,立刻转身捧出一盏同样的小鱼灯,恭敬地递到云烈的手中。
云烈微蹙的眉间有一丝不解:“过年时,需要这么……童趣?”
他小时住在内城,逢年节或典仪,布置、筹备、采买等事宜自有少府门下属官与各宫詹事协商督办。
待他开府后,又常年在临川的营中,昭王府里大小琐事全交由陈总管做主,他自己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翘脚主人。
此时面对罗翠微的征询,他暗暗有些头疼,发觉这种事竟比“这回该调哪支队伍去殴打北狄人”更难抉择。
“你是想说‘幼稚’吧?”罗翠微嗔他一眼,笑吟吟地拿指尖戳了戳小胖鱼的身躯,“它模样乖巧,夜里点亮了挂起来就好看的,而且寓意也好啊。”
云烈闻言略垂了面庞,严肃认真地端详起手中那盏小胖鱼灯。
他实在看不出这花里胡哨的小胖鱼和别的灯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毕竟它还是纸扎的,再胖也不能吃。
不过,罗翠微眼里闪着晶亮的笑,拿纤细指尖温柔又调皮地轻点着小胖鱼“身躯”的那副模样,却无端使他喉头有些发紧,心中怦怦,再看向那小胖鱼时,又觉得它虽不能吃,可瞧着似乎真比旁的花灯好看些。
云烈喉头滚了滚,长睫轻颤,应了一声“还行”,将手中那盏灯还给店小二。
“那这个就要十对吧。”罗翠微对店小二道。
寻常人家买灯,同样的形状最多买个一对两对也就够了,小二听她脱口就是“十对”,再瞧瞧她身上那造价不斐的浅碧色霰花暗纹锦袄裙,料想这家人的宅子必定不小,笑容愈发热切了。
“夫人性子真是爽利,开门做生意的商户能遇到您这样的客人,那可算是交了大运。”
小二见云烈那身绀青织锦云纹武袍贵重却不事张扬,心中暗忖这家必定是女主人掌事些,便卯着劲将罗翠微捧得高高的。
对这类并不走心的顺口奉承,罗翠微自己都深谙其道,自然不会当真,不过突如其来的“夫人”二字就让她有些诧异了。
“诶,我不……”
她才要张口辩驳,却被云烈打断。
他转头看向她,满脸正气、毫无杂念:“十对会不会太多?”
“哦,不多的,”被他出声打岔,罗翠微一时也顾不得驳回店小二给的“夫人”身份,侧身仰脸迎向云烈的目光,“过年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怕少不怕多。”
云烈点点头,眼里偷偷泛起一丝得逞的笑:“还需要挑别的吗?”
“当然要的,”罗翠微没瞧见他眼中的偷笑,见店小二乐颠颠去柜台通知备货,便略倾身凑近云烈一些,小声道,“你那可是王府,这才挑了三种呢,不够的。”
两人原本隔了约摸一臂的距离,此刻她再倾些过来,裙摆也随之轻曳着靠了过来。
浅碧色衣摆虚虚擦过绀青武袍上的织锦云纹,堪堪相触不过瞬间,立刻又没心没肺地跑开去。
像骤雨前的蜻蜓在湖面轻跃,不管不顾地荡起湖心圈圈涟漪后,就扑腾着翅膀,头也不回去地飞走了。
云烈将头撇向一边,握了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看吧,又在调戏他了。
察觉他陡然的别扭,罗翠微忽然想起方才小二那声“夫人”,赶忙悄然退了半步,重新将目光转向店内高悬的各式灯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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