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克扣东西,我知是有人示意。
每每衣服短了、破了,夏草总能给我细心缝好。
替我领了月钱后,她如数放在我面前,嘴里念叨:「二两银子买药钱,不能动,这些是少爷要买书的钱,还剩下不少……少爷要不要买些补品补补身子,上个月厨房送的饭菜都没什么油水?」
她总能安排妥帖,许多事我也放心交给她。
我也不愿太苛责下人,毕竟伺候我这个不被重视的主子,也算是她们倒霉。
那年冬天,感染风寒迟迟未好,祖母去了寺庙,父亲外出办事,没人顾得了我。
我躺在床上,只觉得冷极了,我想……如果我死了,应该所有人都会满意吧?
而我偶然听到夏草为了给我求一点炭火,被人极尽羞辱。
我只觉得自己如此没用,连个下人都不如,我一个男人,竟还要去依靠一个小丫头。
我一再忍让,一再妥协,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威胁不到他们的利益。
直到夏草喝了药倒在我面前之时,我才意识到,只要我不死,继母永远不会安心。
祖母和父亲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夏草身上,只要她死了,便可死无对证,舅舅为我争取了最大的利益,却也只能妥协。
为了不伤害一家人的和睦,牺牲一个下人,很划算。
可我不愿意,凭什么妄图夺我性命的人可以安然无恙?
我乞求祖母,让她想办法给夏草解毒,只要她醒了,便可以说出真相,眼下只有她能够为我作证。
如我所愿,夏草醒了,可我想要的公道并没有得到。
他们把红袖推出来定罪,继母依旧是无辜的。
原来,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依旧要维持表面的和谐。
我妥协忍让多年,却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了。
父亲是别人的父亲,母亲不是亲生的母亲,祖母不只是我的祖母,舅舅也只是舅舅。
我身边没有亲人,而夏草,是唯一一个在乎我的人。
她明知那是毒药,被人如此威胁,却仍不会伤害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全我的性命。
除了她之外,我一无所有。
想害我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次侥幸逃过,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我还要让夏草来保护我吗?
我不想让如此真心待我之人,被我连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