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住在哪?”
“小燕告诉过我,西单辟才胡同大街。”
听到这,于远超不说话了。
这时,江一梅想起俞晓溪诗里的一句话,微微笑了起来。
于远超坐在车后排看见江一梅笑了,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江一梅掩饰道:“我在想,今天我这个小司机,竟然给老司机开车。”
“什么‘老司机’,那首云南摇滚《老司机》,净拿我们老同志打嚓。多吃了几年盐,就成‘老司机’了,还什么?‘带带你。’一梅,你好歹是个媒体记者,也这么喜欢调侃吗?”
“远超,你别认真,大家也就是听着玩,一笑了之。”
“什么叫一笑了之,这叫潜移默化。一‘笑’中接受的东西,从宣传上讲,往往是最厉害的。现在是社会大转型时期,思想交锋激烈。网络上的宣传,瞬息万变,让人应接不暇,这是宣传的新战场。宣传从口口相传、岩画、书本、标语、广播、电影、电视等等,发展到如今,最快最活跃的是网络。俞晓溪投身网络宣传我很赞成,但网络的快和活跃,也是让人最难把握的。这是宣传的新舞台,还有很多特点是我们不熟悉的,很多东西,是‘双刃剑’的效应。”
江一梅默默地笑着,静静地听着。她知道,于远超很久没有这么在思想上宣泄了。
她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远超,我怎么觉得,人这一生好像越过越快,转眼就老了呢。“
于远超想了想说:“‘老’还不是你的话题,我和‘老’就差临门一脚了。南宋蒋捷有一首词叫《虞美人·听雨》,你熟悉吗?”
江一梅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以前读过蒋捷的《听雨》,只记住前两句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后面的词忘了。“
于远超接着背道:”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江一梅静静地开着车,她默背了一会儿《听雨》,对于远超说:“这位南宋的蒋捷挺了不起,他短短的一首词,竟然把人的一生都概括了。”
于远超笑着说:“一梅,你现在的年龄,还尚在‘歌楼上’,但正步入‘客舟中’,离‘僧庐下’还远着呢。人生虽苦短,但对你来说,还长着呢。”
“我还记着第一次和你一起出差,我在飞机上晕机,你递给我‘乘晕宁’,当时我们还不认识。那情景,有时恍如昨日,有时又远在天边。那时,你一身朝气,也帅气。”
“怎么?你觉得我现在暮气沉沉了?”
“那倒不是,现在工作安稳了,经历多了,我觉得自己世故了。缺少俞晓溪那样的朝气了。”
听到这,于远超没有马上回答,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车子从西直门立交桥往南,上了西二环,随着车流拐过金融街路口,进入辟才胡同大街。
于远超望着车窗外说:“这个辟才胡同大街,原来就是个小胡同,金融街开始建设以后,这条小胡同经过改造,变成了宽阔的大街。人生也是这样,建设时期、发展时期,奋斗并快乐着。达到了一个自己奋斗的目标,总要守成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巩固成果,以利再战。人不能狗熊掰棒子,掰一个,丢一个。人在守成时,是在沉淀,在寻找新的目标。你的家庭,没有钱的压力,所以你更重视精神上的东西。在报社好好干吧,成为名记者也不错。”
江一梅点点头,咀嚼着于远超的一番话。
江一梅在前方路口掉了一个头,把车停在马路北面。于远超下车后,看见江一梅已经站在车头旁。
“一梅,今天太晚了,要不,我会请你到家坐坐,喝一杯茶。”
“行了,别啰嗦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江一梅当然有些恋恋不舍,但回答的语气强硬。
于远超背着书包,走进小区,几次回头招手。很快,他消失在一片梧桐树中。
江一梅一直目送于远超远去,她凝望着梧桐树下的林荫大道,心想:“这里大概就是于远超和女儿小燕常常在傍晚散步的地方。”她回到车里,呆坐了一会,默想着于远超在车上的一番话。呆了好一会,江一梅才发动汽车,开往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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