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判定了方向,摸摸索索便往外走,及至半途,有些迷路,焦急之间,忽听前方有人大骂辽人背信弃义,连忙屏息藏身。
不久,却见华朝烟半身是血,身上插着几支长箭,一瘸一拐,骂骂咧咧,自他不远处经过。
张晓庆久混江湖的主,一眼便看出必是辽人过河拆桥,反摆了华朝烟一道。
暗自幸灾乐祸一番,待华朝烟去远,他顺着对方来路遁出,涉水逃离了汴梁城,寻个相熟的农家养好伤势,打听到皇帝跑去了西京洛阳,也便赶往投靠,却被老曹要打探汴梁失守经过,将他挑出,就此带在军中。
出洛阳来,一路数场战斗,老曹指挥若定,打得气势如虹,张晓庆旁观者清,暗自心折,每每与人言:不料我朝还有武帅这般良将,若是早肯重用,国事岂止于此?
及至郑州擒了天祚帝,老曹放出话去:五日后汴梁城下剐了废帝。然而当晚,时迁便招呼了张晓庆,一行五人,骑快马先去汴京。
哪五人?乃是:“入云龙”公孙胜、“鼓上蚤”时迁、“梦里落花”艾蔲子、归义胡儿“浪里鳌”张良,加上“飞沙刀”张晓庆。
这五人中,张晓庆是地里鬼,趁黑带着众人,一直掩到护城河边。
张良背着个皮筏子,悄悄渡了众人过河,张晓庆寻到无忧洞入口处,几个暗暗下水进洞,屏息行了几丈,便出水面,各自摸出油纸包裹的火折子打燃,张晓庆打头,领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往无忧洞深处寻去。
夺城一战,无忧洞精锐尽出,得以生还的,却只华朝烟一个,那些在黑道上声名显赫的巨擘,早化作了堆堆白骨。
因此五人深入无忧洞六七里,才终于被发现——一声骨哨响动,不多时,二三十面目狰狞的汉子从各处涌出,惊呼道:“有外人擅闯,杀了他们。”
时迁低笑一声,甩手几枚手里剑打出,为首几个汉子手背一痛,兵器坠地。
艾蔲子扬长而出,怀中摸出一只纸扎的老虎,摸了摸虎头,捧在手里笑道:“我等来访无忧洞、鬼樊楼之主华先生,识趣的速速去通报,不然小道便让老虎吃了你们。”
一众汉子面面相觑,露出恶脸道:“你这厮莫不是失心疯?况且我家楼主何许人也,你想见便能见么?”
艾蔲子叹道:“既然如此,算这虎今日有口福。”
说着把那纸虎一抛,甫一离手,迎风便长,刹那间化成一只两丈余长巨虎,吊睛白额,吼叫一声,满洞腥风滚滚,扑如人群中,啊呜啊呜,连吞两人入腹。
无忧洞众人吓得屁滚尿流,齐齐大叫:“去通报、去通报!道爷还请收了神通。”
艾蔲子瞪起眼道:“既说了去,如何不走?”话音方落,那虎嗷嗷一声大吼,这些恶汉半数都撒了一裤裆黄尿,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去了。
艾蔲子见他们去远,这才把手一招,那虎跳回掌心,依旧是木木呆呆一只纸虎。
时迁望去,被老虎吞吃的两人,晕倒在石壁之侧,自己眼睁睁望着,竟也不曾见那虎何时将那两个屙出,不由赞叹道:“小道长这手术法,当真惊人。”
艾蔲子连连摆手:“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小道这手本事,只怕要惹公孙先生好笑,只是这些宵小,也不配让先生动手,小道这才越俎代庖。”
公孙胜见他说话有礼,呵呵笑道:“你也不必拘谨,这手幻术,真假难辨,也是难得的恨了,可见乔冽传了些真本事给你。我和乔冽,早晚都是师兄弟,你唤一声师伯,我还当得起。”
艾蔲子大喜,口称师伯,公孙胜也不拿大,便指点他方才幻术中,还有哪些细节可以更好。
这两人说得入港,一阵脚步声响,二三百面目阴沉的汉子,簇拥着一个红袍人气势汹汹而来。
那红袍人身材瘦削,一身红袍显得格外宽大,面上带张城隍面具,双眼如两朵鬼火,自五个脸上一扫而过,阴恻恻道:“张晓庆!你这厮还未死么?你敢带人闯我无忧洞,可知是什么下场?”
“擅闯无忧洞,受万鼠噬体大刑。”张晓庆淡淡道,随即一笑:“华朝烟,大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你也别在张某面前摆威风,你无忧洞五龙、十虎、三十六鬼神,还有八十一位索魂差官,如今都已死绝,就凭现在你手下这些虾兵蟹将,还要摆你‘夜天子’的威风么?”
无忧洞这些汉子,若于常人而言,也算凶狠毒辣了,但是放在江湖上看,不过是一群喽啰,张晓庆当初独自搏杀了无忧洞“断肠鬼”、“毒心鬼”两大高手,岂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华朝烟看不清神情,眼神却是愈发凌冽,冷笑道:“蠢材!甚么龙虎鬼神,无忧洞之所以能立住字号,本就在华某一人!华某既在,要多少部众没有?你这厮既然敢小觑我,便先取你一双招子!”
话音未落,红袍一振,两支金镖光华一闪,直取张晓庆双目,张晓庆一惊,他早有提防,却不料对方金镖这般快法,正自懊悔,只听叮叮两声,两只金镖不知弹飞了何处。
张晓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华朝烟眸子一眯,冷声道:“扶桑暗器?”
“华楼主好见识!”时迁哈哈一笑,大模大样上前:“的确是扶桑国学来的暗器!华楼主,我等专程拜访,你又何必出手伤人?”
华朝烟沉默片刻,忽然怪笑一声:“嘿嘿,呵呵,你能挡下我的镖,有资格同我说话,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时迁一抱拳:“好说!在下不才,乃是‘武孟德’麾下的兄弟,姓时名迁,江湖人称‘鼓上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