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些贼兵排开一列,借着山势居高临下,扯着麻绳飞旋几圈,脱手甩出,一个个瓶罐便远远飞掷入宋营里,恰好正是后营堆放所伐树木之处,亦有掷得远的,直打到营帐上方落地,瓶罐碎裂,火油淌开满地。
巡夜宋军听见后营响动,连忙来看,却见后面山上星星点点都是细小火光,随即弓弦响处,一道道火箭流星般飞射,点燃火油,顿时间烧得火光通天。
大火一起,宋营乱哄哄炸开了锅,段鹏举、陈翥两个先锋惊醒,冲出营帐一看,拍着大腿连叫苦也,急忙催着众军灭火,不料后面山上箭矢如雨,将赶去灭火的宋军射杀了数十个,营中越发大乱。
这时刮得乃是东南风,那火头吹得不断蔓延,堆放得树木滚落下来,所过之处尽成火海。
眼见火大难救,段、陈两个当机立断,决定弃了营盘,正忙着整顿兵马,只听营外呼啸之声大作,黑压压不知多少贼兵杀了过来。
段鹏举惊道:“腹背受敌,如何是好?”陈翥咬牙道:“事已如此,还能如何?你我并力撞开条血路,待枢相大军来了,再报此仇不迟。”
当下两个大喝道:“不想做异乡之鬼的,都随我杀出去。”
可怜那些宋兵,大半都没衣甲、兵刃,慌里慌张跟着主将往外就冲。
陈翥一马当先开路,口中大喝道:“郑州兵马都监陈翥在此!挡路者死!”手中一口大刀奋力挥舞,一连斩杀十余个贼兵。
贼兵中副将寇猛见宋将勇猛,大喝一声,挥舞钉耙来战,两个你来我往打了三四合,段鹏举冲上来相帮,寇猛架不住他二将合力,呼救道:“谁来帮我?”话音未落,段鹏举使牛头镗搅住了对方钉耙,陈翥奋力一刀,将寇猛脑袋劈开。
刘敏见折了寇猛,不由大怒,喝道:“败军之将,还逞凶狂!”呼唤鲁成、郑捷,三人齐齐来挡,陈翥捶胸大呼道:“身临绝境,正是死战报答君王之时也!”
段鹏举被他豪气所染,只觉胸腔中一股意气直逼天灵,大笑一声,叫道:“好汉子!今日你我兄弟同生共死!”
说罢使劲一挟马腹,那战马猛然蹿向前去,段鹏举双脚踩着马镫站起,瞋目大呼:“逆贼,今日教你认得段将军!”
手中牛头镗闪电般刺去,他来得又快、刺得又急,鲁成抵挡稍慢,被他一镗豁开两个血窟窿,翻筋斗倒撞下马背。
段鹏举出手毙敌一将,豪气大振,兵刃一圈,将刘敏、郑捷尽数接下,叮叮当当打了十七八合,感觉有些难支,忽然想道:咦?陈翥怎地还没到?
扭头一看,顿时间七窍生烟——原来陈翥趁着敌军将领被他阻挡,早往西面人少处冲去,眼看便要冲出重围。
段鹏举这一口恶气憋在胸口,只觉手脚都颤抖发软,咬牙想道:原来这厮如此小人,老子这条命白白遭他害了。
刘敏眼珠一转,手上兵器一挥,反荡开郑捷的长枪,讥笑道:“蠢材,同伴都弃了你,何不投降楚王,不惟保全性命,还能雪此奇耻。”
段鹏举本道必死,忽然听得对方招降,连忙弃了兵器,叫道:“我愿投降。”
刘敏笑道:“你且唤麾下投降,方见诚意。”
段鹏举连连点头,回头大喝道:“睢州的兄弟,我老段如今已降了楚王,汝等不愿白送死的,都随我投降。”
他这一喊,不惟他睢州兵马尽皆投降,便是陈翥的郑州兵马,也多有跟着投降的。
陈翥远远听见,肝胆俱裂,回头大骂道:“姓段的,你这孬种,等着满门抄斩吧。”
段鹏举回骂道:“你个卖袍泽的狗贼,待我随楚王灭了大宋,亲手杀你全家。”
说罢跳下马捡起兵刃,请战道:“将军,给我支人马,不杀此贼,心中难平。”
刘敏摸了摸胡须,摇头道:“那厮也是个蠢材,往西就算杀出去,一时也回不得大军,理他作甚?本将问你,童贯大军,现在何处?”
段鹏举道:“按路程算,应当宿在叶县。”
刘敏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叶县离此也不过四、五十里……段将军,本将刘敏,人称刘智伯,乃是楚王麾下骠骑大将军、智勇候!如今有桩大功,你若肯成就,他日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段鹏举听了脸色阴晴不定,思忖了一会,猛然将牙一咬:“刘骠骑,可是要末将去诈开叶县?”
刘敏惊奇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笑道:“诈城怕来不及,我意思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可愿行?”
段鹏举听罢,重重一点头道:“既然做了楚王臣子,也只好对不住昔日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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