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了,山上的气温,毕竟是要比山下冷得多的。
由于李敏不喜欢烧炭时发出的那种呛鼻的气味,山下大宅有比较发达的堪称地龙的地炕系统还比较好。到了山上,俨然寺庙里肯定是没有山下的舒适,再有僧人在山上生活也就是为了锻炼身体强身健体。
地炕的火力不足,主子怕冷,尚姑姑带着紫叶、兰燕,想方设法在屋子角落燃起了小炭炉,同时把窗开了条小缝,架了条竹管,从炭炉的升气开口通到了屋外。
李敏不经意间瞧见了自己底下人的创新以后,不得惊疑一声,这不是有些现代工业化设备的气息了吗。
为此,尚姑姑是这样对她解释的:“上次,大少奶奶不是给魏四少爷治伤时在伤口放了什么管道吗?老奴听徐掌柜说,大少奶奶说用管子,可以引流,可以通气,都是好法子,在药厂也有用到,用来把多余的霉气发出去。”
古人是很聪明的,举一反三,手到擒来,毫不费力。李敏微笑含头时,隔壁屋子里婆婆几声刺激性咳嗽,俨然是被气体呛着了。
侍奉尤氏的喜鹊和孙婆子少不了挨尤氏的骂。
尤氏的心情,自从那太白寺的首座净远到了院子却不进屋拜见她那一刻开始,恶劣到了极点。
这群臭和尚,果然都是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典范。故做清高,结果,看见她儿媳来,马上像条哈巴狗扒拉扒拉摇着尾巴舔过去。
她尤氏真不知是触了这些和尚什么霉头,导致到以前她老公在世的时候,这些和尚还不见得对她这般不敬,但是,也不见得对她有多尊敬。反正,像慧光、净远这些得道高僧,都是从来不接受她单独拜访的要求,从来不和她单独对话。她是谁?
堂堂护国公府夫人,哪怕现在她丈夫死了,她在护国公府贵为隶王的母亲,相当于护国公府太后的身份,却照样不被这群臭和尚待见。
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尚好,她在京师里生活,常年定居京师,与这些和尚反正相隔两地,为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她被迫回到了燕都,今后八成是要余生都在燕都度过了,谁让她儿子和万历爷这次真是彻底闹崩了。太白寺的僧人在燕都里的地位可以想见,以后与这些和尚的交集恐怕不得不维系下去。
只要想到这一点,尤氏烦的要死,额角的青筋突突突跳个不停。
如果能知道为什么这些和尚不待见她的原因就好了,可是偏偏想不出理由来。
“夫人好像今晚吃的又不多了。”尚姑姑小声对李敏说,因为李敏的命令,今晚上僧院里给她们送斋饭来的时候,尚姑姑到隔壁帮着喜鹊和孙婆子服侍尤氏吃饭。
李敏知道,婆婆在王府里,被她拘束着吃清淡的东西,但是到底像那些小丫鬟说的,倒也不是吃的完全是素食。李敏给尤氏开的饮食方子是清淡而已,没有说不可以吃肉。
只要王府里庖子的厨艺过得去,清炒个肉,调料得当,并不见得难以下咽。
僧院里的斋饭,那可是彻底的素食了,别想有鱼啊肉啊之类的东西。李敏今晚吃过僧院的饭食以后,感觉良好。
要知道,僧院的素食,在现代的话,曾经被炒作为天价饭桌。平常人想吃,还不定能吃得到。僧人做菜其实很讲究的,调料也是精品,烹调方式更是一绝,绝对做到普通民间里绝对吃不到的味道。
可是,对于尤氏这种不吃肉,食不下咽的人来说,只要见着满盘白饭青菜和豆腐,这个胃口肯定直倒掉了。
尚姑姑说的尤氏吃的不多,其实哪止是吃的不多,是根本没有动过筷子。
八成今晚尤氏一晚上肚子咕噜噜叫的,眼看,这个天气寒冷,人体的能量消耗快,肚子容易饿。吃不饱,饿到变成低血糖都有。
李敏思量了下,决定给婆婆先打个预防针,对尚姑姑说:“你去向僧院里的僧人,讨点红糖给备着,夫人要是觉得头晕眼花了,那就喝点糖水。”
“哎。”尚姑姑应道,接着想起一个问题,这个水喝多了的话,岂不是夜晚总得起身撒尿。
这正是李敏想让尤氏选择的,要么,吃糖水晚上一晚上不用睡了,总是起来撒尿,要么,赶紧多吃点白饭。最终,李敏这个儿媳妇作为大夫,不是吓唬,是慎重其事地告戒自己婆婆:不吃的话,非要饿自己肚子,饿死自己都可能有的。
当然,尤氏听了她的话,是不是马上接受了,有待勘察。反正,婆婆是最喜欢与她对着干的了,除非死到临头,到时候,不用她李敏说任何话,尤氏反正是会悔到肠子都青了。
尚姑姑把她的话传到隔壁以后,回来时,走到门口,好像是听到了些什么动静,再折回屋和李敏说:“夫人没有什么话说。”
“门口有什么动静吗?”尤氏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李敏留意的是,好像有人来了。
由于她们住的地方,是属于僧院里专门辟给香客入住的区域,在寺庙夜晚关门以后,只有这里,或许夜晚有客人来。
“好像是的。”尚姑姑答,同时告诉李敏一个秘密,“今晚上,夫人没有吃完饭,老奴提着那个食盒,送回到僧院的厨房,听到那些僧人说,从其她香客那里取回来的食盒,有很多也是满满的,没有动过筷子。僧人为此都在埋怨说这些人浪费粮食。”
僧人骂这些人不知人间疾苦,那是因为僧人都是尝过世间痛苦选择出家的人。相比而言,有些富家小姐太太,到寺庙求愿,并不是因为心里干净了想出家,不过是私心益重,想求富贵荣华,哪里受得了一点苦。
这刻迟来到访太白寺的,正是宁远侯府的夫人赵氏。按照袁氏的说法,赵氏是先去了风水大师的馆邸,讨了风水大师的吉言,再到太白寺求神拜佛。这个赵氏,对四处求神保佑的事儿十分崇拜,好像不做心里毫无底一样。
今晚的香客巨多,而且,由于房间比预计中少,几个人挤一屋子。赵氏到达的时候,肯定是吃了一惊,只见自己家本来订的三间客房,最终只变成了一间,四个人今晚上是要挤一间屋子睡了,岂不是,四个人睡两张床,两两要睡一块儿。
客房里,朱湘怡还在闹着,因为今晚的斋饭没有一点肉,饿的她肚子咕咕叫。
看见母亲进来,这位宁远侯府的小姐从炕上跳下来,扑到赵氏面前问:“娘,你带了东西上山没有?”
“什么东西?”
“春树街梅仙阁的梅花饼。”
赵氏推开她抓的自己生疼的手,说:“今日事儿那么忙,我午饭晚饭,都是在司马先生的馆邸里吃的饭,哪有时间去什么梅仙阁。乖,等下山了,你想吃,我再带你去吃。”
下山了,她还需观念着梅仙阁的那点饼吗?直接回家大鱼大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