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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暮穿着一条看似传统旗袍的银色裙子,领口和上衣的部分全部是传统的中式风格,可旗袍本该开衩的部分却被纯白色的褶皱遮挡,宛如一条游曳的鱼尾。只是这裙子并非普通的面料,而是缀满了层层银丝,举手投足之处如人鱼般波光粼粼。因晚间天凉,她搭了一件浅色的披肩,一头秀丽的长发就这样垂坠在背后。
上一次见阿暮化妆的样子也是在类似这样的酒会上,回忆不算很美好,但他还是一时间看呆了。只是阿暮的目光没有往这边落,不过此刻人多,他完全理解。
直到剪彩仪式正式开始,狄秋和钟先生两个人站在舞台中央,阿暮站在一米后的人群中,带着体面的笑容,优雅地鼓着掌。
王九猜狄秋这次一定给了很高的辛苦费,不然怎么活生生把一件武器变成了一个花瓶。王九觉得很美,但没有灵魂,阿暮还是砍人的样子最鲜妍。
晚宴在度假酒店的一楼,全是自助的宴席,每个人端着崭新镶金边的餐盘,拿着做作的刀叉,装模作样地在食物摆台前浅尝辄止。
真正在吃东西的只有王九一个。大老板很讨厌这种场合,拿了一大盆吃的就坐在角落里大快朵颐。钟先生此刻和狄秋站在宴厅的两头,各自应酬着所谓商界精英们。
果然还是不合。
阿暮乖巧地站在狄秋身后,眼睛一直盯着餐台,王九看过去的时候,她甚至因为无聊打了个呵欠。王九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过去搭讪,可以把阿暮从枯燥的商务应酬里解救出来。可很快,狄秋意识到了阿暮的困境,他对她说了几句话,就见阿暮喜笑颜开地离开了原地,迈着雀跃地步伐走到了餐台前。
很好,这个时候更适合去搭讪。王九立马提起脚步,手里的餐盘还没来得及放下。只见阿暮拿着盘和叉,皱着眉头站在一块空了的摆台前,王九远远看见摆台上的标签写着“芝士焗龙虾”。
“这位女士,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香槟呢?”在王九离阿暮大概还差十几步距离的时候,一个梳着背头,西装革履,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男人凑到了阿暮身边。他把手里的餐盘放在餐台上,拿过两支香槟,向阿暮递去。
阿暮没有看他,而是直直盯着那男人放下的餐盘。这眼神王九觉得似曾相识,她视线的尽头是一大块芝士焗龙虾。王九恍然大悟,这份渴望原来是冲着食物来的?
背头男人见阿暮没理自己而是死死盯着龙虾,饶一思索也算是想明白了,微微一笑:“钟老板交友遍天下,今天宴会人比计划中还要多,后厨上菜可能慢了些。你不介意的话,我盘里这块没动过,你可以夹走。”
王九真想把手里的盘子砸到这人头上,到底谁要吃他的东西?
“好啊,谢谢!”阿暮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动了叉子,笑得绝对可以说是真心实意。
王九彻底懵了,自己当初不会是用冰糖葫芦把她骗到手的吧?
“所以,这位美丽的女士愿意看在龙虾的份上,陪我喝一杯香槟吗?”背头男果然不忘初衷,他看着阿暮的眼神犹如久经沙场的猎人看着猎物,“我跟钟先生合作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你今天是谁的女伴?”
阿暮出于礼貌,在把龙虾都塞进嘴里以后放下了盘子,准备接过男人的酒杯,想要回答他的问题却因尚未咽下而吐词含糊不清。
背头男:“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她说,她酒精过敏,可以让她先生替她喝。”王九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将餐盘也放下,左手接过背头男递过来的香槟杯,右手自然地搂过阿暮的腰。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绪,力道较往常更大了几分,几乎把人整个揽在身前。
他唇边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戾气在眼中翻涌:“也就是我。”
怀里人儿一震,试图挣扎,但他早有准备,根本没让阿暮有发力的机会。背头男是见过王九的,自然也知道他是谁,此时如同见了鬼一般,放下酒杯就走。
“这就走了?”王九满眼促狭,低头看向怀中人:“那我俩喝一杯?”
阿暮用力踩在王九的皮鞋上,她今天的鞋子带了一点跟,几乎扎在了脚趾上。王九嗷地一声疼得叫起来,手上也失了力度。
她转身向露台走去,声音不冷不热:“不喝,酒精过敏。”银色的裙身流淌下一池月华。
王九走到露台的时候,阿暮正趴在栏杆上吹着风,这个度假酒店建在海边,不远处就能看到海面上翻滚的白色海浪。被晚风吹得凌乱的不止她的发丝,还有湿冷的眸光。
王九放下两个餐盘在露台的小圆几上,一个是他自己那个放满了各种甜品的盘子,另一个是他刚刚搜罗了一圈的海鲜。
他不知道她爱吃什么,他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但他愿意慢慢了解,一点点去试错。
“吃点东西先?”王九靠在了一侧墙上,低头点上一支烟,左手撑在栏杆上,斜着脑袋看着阿暮的侧脸。她的轮廓在月下镀上一层柔光,难得裸露着的整条手臂白得几近没有血色,连血管都隐约可见。
“不吃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今天不急着赶你走。”她始终看着远处,没有侧过头。
王九深吸一口气,他明明想好的话语在脑子里又打乱成无数个结,费了半天时间捋清,然后一一说出口。他看着阿暮的侧脸,半明半暗之中,神情浮掠过惊愕、悲伤、最后是释然。
“……所以,如果你恨我,那你又何惧爱我。”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声音染上了一丝恳求。目光始终落在阿暮的侧颜,她表情淡淡的,像今晚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