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书敲开了周婶儿的家门。让他惊讶的是,周婶儿不仅亲自起身来开门了,还特别精神。
“少爷来了?快,里面坐。”周婶儿把丁文书让进了屋子。“柳姑娘呢?”
“哦,她,出去买菜去了。说让我过来劝劝您,让您还是吃点荤腥为好。”
周婶儿笑道:“这孩子,就是这么倔。我说我这些日子要斋戒,不能碰荤,她还非要我吃点。”
丁文书心里一乐,也不知道到底谁倔。
“她这也是为您好。”
“知道知道。”周婶儿笑着,给丁文书端了碗水,“你们年轻人,都是好样的。特别是我的丁大少爷,关心我,我都知道,呵呵。”
丁文书回乡有一段日子了,街里街坊都还管他叫丁少爷。但唯独周婶儿叫他,让他觉得无比亲切。但亲切之余,还略微有些害臊。向来只有富人家的儿子才有资格被称为少爷,他算什么呢?穷书生家里的落魄少爷?
“婶儿,您今天,气色好多了吧?”
“是啊!呵呵,看出来了?”周婶儿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嘛。你们年轻人忙自己的事去,不要替我操心。我活了多半辈儿了,生的大大小小的病,多得都数不清。我自己还不知道该吃什么药吗?”
“是。”丁文书承认,“当初爹就说,周婶儿您会些医术。我娘亲生病那些年,还亏得是您给了些好药,才让她多活了几年。”
“什么药不药的,”周婶儿说道,“关键是心诚。你们年轻人现在不信个鬼神了,听说得了病还找洋人看,还总是治不了根。你娘亲生病那会儿,跟着我吃斋念佛,信个菩萨神仙,身体就好得多了。”
丁文书心中苦笑,不愿意再听迷信宣传,连忙转移了话头。“婶儿,你这些日子可缺钱用么?要是不够花,你就跟我说。”
“哎哟哟,”周婶儿更开心了,“瞧瞧,瞧瞧。还得说是我的丁少爷,这么疼人。还知道挂念你周婶儿有没有钱。”
“瞧您说的。”丁文书不敢再受夸赞,“当初娘亲离世,要不是您平日里照顾,我和我爹都不知该怎么生活下去。孝敬您,不是应该的么?”
“呵呵,嗯,少爷懂事了。哎……”说着话,周婶儿又叹了口气,“要是你爹还活着,该多好。看到你现在这么明白事理,不知该有多高兴。”想了想,周婶儿又笑着说:“得了,不说不高兴的事。婶儿还有钱,婶儿还能洗衣做饭,能照顾孩子,还愁找不到活路?”
丁文书很是佩服,他只知道周婶儿保养得好,看起来,跟自己娘亲的年纪差不多。久而久之,就真以为她与自己娘亲年纪相当了。实际上,周婶儿搬到西河口来的时候,他便听家里人说过,她可比娘亲大了十来岁。到现在这个年纪,还能洗衣做饭,给人家里当老妈子,实在不易。猛然间,丁文书想起来了。“婶儿,昨天你生病,没去做工,主人家不会怪你吧?”
“那倒不会。我年纪也摆在这里了,谁还不生个病遇个灾呢?我今天下午便去,给主人家说一声。他们也不会刁难我,放心吧。”
自从王家出事之后,王家府上的丫鬟佣人都一哄而散。周婶儿也不例外,她年纪大了,不想搬家,也没个亲戚投靠,便在西河口又重新找了一家财主。好在西河口的有钱人家,就喜欢她这样的给人忙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妈子——有经验,懂规矩。
“您瞧,是我疏忽了。平时太忙,都忘记问您了。您现在是在哪家帮工呢?”
“不远,就在河西头。邱家。”
“邱家?邱掌柜家里?”
“是啊,怎么了?”周婶儿问。
丁文书明白过来,周婶儿可能还不知情。
“邱掌柜家的孩子丢了。”
“什么?”周婶儿很惊讶,“就是那个小少爷?怎么,报官了吗?”
“嗯,报官了。”丁文书答道:“也派出人去找了。”
“哎呀呀,这可真是造孽了。”周婶儿很是焦急,“这人贩子拐了孩子,不都跑得远远的。恐怕是那些外乡人,说是来做生意,结果专门盯着娃娃下手。文书啊,邱老爷怕是该急坏了,你要尽力去找。尤其要去外面的几个镇子,看看最近有没有外乡人带着孩子经过。”
丁文书点头应道:“是。如果赶得及,应该还能把孩子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