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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什么?”以利亚问,他换下了那身仿佛已经穿了一万年的棕色皮大衣,刮了胡子理了头发,深灰色休闲西装居然衬得他有几分风度翩翩。
“……没什么。”莱纳德跨过传送门,河畔湿润的晚风吹拂过来,这次总算没有消失,他看到草地上铺开的格子野餐布,和上面摆着的葡萄酒和各色点心,忍不住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以利亚双手插在口袋里,笑得有几分得意:“对合格的时空旅行者来说,时间只是个相对概念。”
“臭显摆……”莱纳德小声嘟囔,他在草地上坐下,仰头望天,以利亚说的没错,夜空里的星星多得好像晚礼服上的钻石,柔和的银色光辉下,别说看书,绣花都不是问题。
以利亚拔出酒瓶塞,白葡萄酒独特的清甜飘出瓶口,他一边给莱纳德倒酒,一边说:“我回了一趟布兰迪酒馆,但布兰迪只肯卖给我白葡萄酒,她坚持说你肯定更喜欢这一瓶的味道,我争不过她,这个女人固执得很。”
“嗯哼。”莱纳德其实对酒兴趣寥寥,高中毕业舞会上的龙舌兰是他喝过最烈的酒,那东西害他至今不记得自己那晚究竟怎么回到家的,至于上了大学,他只喝奥利匹亚淡啤酒。
以利亚继续说:“点心是我特意跟克罗莱娜城最有名的甜点师定做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都是你喜欢吃的口味。”
莱纳德捏起一枚玛德琳,他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次克罗莱娜甜点师的着名甜点,甚至不记得克罗莱娜是在美国还是在某个拥有三个太阳的外星球,当然了,以利亚肯定知道得更清楚。
“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以利亚注视着他。
莱纳德把甜点放回去,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大费周章地准备这个星光野餐,别误会,我很喜欢,那些点心闻起来香极了。”他抬起眼睛,直视以利亚:“但说实话,你把我搞糊涂了。”
“好吧。”以利亚放下酒杯,垂眸思索了片刻,慢慢道,“我是在说‘对不起’,既为了刚才的意外,也为了之前的一切。”
“你也说了是意外,那又不是你的错。”莱纳德嘟囔道。
“此外,其实还有一点私心,”以利亚又说,莱纳德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我不希望你以为我们的旅行总是在冒险,影蛉虫、爆炸、力场怪……说实话,我自己都很久没经历过这么充实的一天了。”以利亚说着展颜一笑,星光映在那双灰色眼睛里,仿佛冰河解冻。
“居然只有一天吗?天吶,我还以为至少一个星期了。”莱纳德吁了口气,向后躺在草地上,专注地望着星空,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他安静地呼吸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但我好像已经习惯冒险了,这很奇怪,我是说,我本来应该很害怕的,被那红字咬了一口的时候,跟杰拉斯对峙的时候,还有看到那个内脏被影蛉虫吃掉的尸体的时候……可我没有,你明白吗?以利亚?”
莱纳德坐起来,格子布上酒杯和点心还好端端地摆在那里,以利亚却不见了。
“又来了……随时随地玩消失。”莱纳德抓起果酱松饼塞进嘴里,忿忿地想,有些人真该对时空旅行的副作用好好想想办法了,以及,克罗莱娜的点心倒还真是味道不错。
以利亚再次回到河畔时,已经是晨光熹微,格子布上的点心被吃得干干净净,他拿起酒瓶晃了晃,瓶里的酒只剩个底,看来布兰迪没猜错。
莱纳德背对着他远远地站在河边,向河对岸远眺,那头金发在单薄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毛茸茸的。
以利亚走过去,越靠近河岸,草地越湿软,在鞋底发出好听的“窣窣”声,他走到莱纳德旁边:“看过日出了?”
“嗯,很壮观。”莱纳德说,他瞄了以利亚一眼,“你的外套呢?”以利亚只穿着衬衫和马甲,衬衫衣袖上有不止一处脏污痕迹,马甲口袋上挂着一只小巧的金色怀表,表盖上也有一点可疑的污浊,而那件深灰色长款西装不见了。
以利亚耸耸肩:“借给一个冒失鬼了,反正那件衣服也不适合我。”
莱纳德失笑:“看来你度过了一个充实的夜晚。”
以利亚嘟囔:“确实够充实的。”
莱纳德笑笑没说话,他努力打消脑海里关于以利亚撇下他和其他人旅行冒险看起来还乐在其中的不快念头,转回头继续望向河对岸:“我打算过河看看。”
“你说什么?”以利亚好像吓了一跳,他打量着莱纳德,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醉酒的痕迹,但河风很凉,莱纳德吹了一夜,脸色比平时还要白。
“我要过河去看看。”莱纳德重复,眼睛里有某种打定主意的执着,河水打湿了他的鞋,他却浑然不觉,“你跟我一块去吗?”
“莱尼,”以利亚神情担忧,匆匆地说,“河对岸和这里可是两个世界,那边的植物是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物种,如果它们把我们当作入侵者,可能会陷入危险境地,而且……而且我们没有过河的船。”行吧,最后这句话可真够蠢的,以利亚猛地闭上嘴,像个奶酪被触动的捕鼠夹。
莱纳德果然报以嗤笑:“我以为对于合格的时空旅行者来说,空间只是个相对概念呢。”他的目光仍然牢牢地盯着河岸对面,仿佛心驰神往,天边淡粉色的云朵软得像棉花糖,他说,“我听到它的声音了,以利亚,它在召唤我,我必须过去。”
“召唤?”
“你听不到吗?”
“我听不到。”以利亚叹气,显然对岸的智慧树只对莱纳德情有独钟,昨晚时间滑脱得实在太不是时候,或者他应该承认,风琴河岸压根就不是个好主意,他明白自己拦不住莱纳德,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这家伙就算是游也会游到河对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