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的使者找到了茗香苑,让李申之颇为困惑。
之前他不是一直跟秦桧勾搭在一起吗?为何来茗香苑找我李申之?难倒是来劝我放弃,要与秦相公团结一致共谋宋金和议大业的吗?
像不像穷小子找了个富家千金,富婆拿了一笔钱来让自己离开。
苦笑一声,李申之暂且放下这个话题,问道:“铜活字准备得如何了?”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薛管家说道:“听陆公子说,八郎说的蚀刻法,好像不是太灵光。”
“嗯?”李申之脸上一个大大的问好。是自己的法子有错误,还是道士们的绿矾油不是硫酸?
忽然,李申之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又想起了一个无用的小知识:稀硫酸与铜不反应,浓硫酸才会与铜发生反应。
通常的酸腐蚀金属,是通过酸中的氢离子与金属进行交换,释放出氢气,金属原子与硫酸根离子结合后形成盐溶液,达到腐蚀金属的目的。
可偏偏铜比氢的活性还大,氢离子换不出铜离子。
而浓硫酸与铜反应,是通过硫酸根离子的氧化反应,它们反应之后会生成二氧化硫气体。并且这个反应还需要将铜与硫酸加热。
将这个想法与陆游说了之后,铜活字的项目陷入了僵局。
想要提高硫酸的浓度比较简单,茗香苑的工坊里有一整套蒸馏酒精的设备,直接就能用。但是如何用热的硫酸与铜反应?
蚀刻法的目的是想在铜的表面刻字,不刻字的地方覆盖着石蜡。若是用热硫酸来蚀刻,势必会将石蜡融化。一旦石蜡融化,蚀刻法便失去了意义。所有地方都腐蚀,等于没腐蚀。
陆游说道:“不如将石蜡涂厚一些,将铜活字倒置,石蜡朝下插入加热的硫酸中。若是石蜡全都融化,那便赶紧取出,重新涂抹石蜡再插入硫酸中,如是反复多次之后,应当可行。”
李申之点赞道:“你这个想法很工程师。”
工程师在将科学家的理论转化为工业生产的时候,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这需要工程师通过实用主义的智慧进行解决。看似一个不起眼的“小窍门”,或许是凝聚了好几代工程师艰辛地摸索和实践。
正当陆游准备执行的时候,突然又被李申之给叫停,他又想起了一个无用的小知识:浓硫酸的脱水反应。
有机物与浓硫酸接触的时候,浓硫酸会脱去有机物中的结构水,按照氢氧比二比一的比例脱除,相当地霸道。若是将石蜡浸入浓硫酸中,还不得分分钟被脱成黑炭。
陆游继续说道:“行不行一试便知。想必那浓硫酸脱水需要一点时间,咱们趁他未脱除之前蘸一下,多试几次就好了。”
李申之点了点头,先勉强搞一搞吧。
果然材料学才是工艺进步的基石。此时若是有几斤不锈钢,也不至于拿铜这种奇葩金属做实验。
铜这种金属,是机械加工最佳金属,没有之一。不论是硬度、耐磨度、耐腐蚀性,远超各种钢材。即便是到了现代,许多对耐久性有要求的高端设备,其核心构件依然是铜。
而钢铁能取代铜,成为适用范围最广的金属,只有一个原因:储量巨大。
钢铁的各项性能比铜稍差一些,但是超过铜矿百倍的储量,使得它的价格可以十分低廉。在开发出了各种高性能合金钢之后,钢铁的用途更加广泛。
安排好了作坊的事,李申之稍事收拾,去雅间见一见那个金国的使者。
站在雅间的门口,李申之努力地挤出了一脸的笑容,推门进去,看到了一个生面孔。
看着面生,不像是金国使团的人。至少不是正使,金国的正使他见过。
只见那金国的使者站在屋内,一手端着茶杯,听着悠扬的古琴,仔细端详着墙上的字画,一副陶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