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自己因为沐清雅身边的丫鬟落魄至此,后来进了这个地方她第一次来看自己时,知书曾经问过自己,还信得过沐清雅么?
其实至于这件事,霍芸萱已经看透。小柳到底不是沐清雅陪嫁过来的丫头,能被收买也说得过去。况且那日薛茹冉陷害自己时,沐清雅急忙赶来替自己辩解的模样也不像做假,自己与她多年情分,自然是一目了然沐清雅到底有无背叛自己。
冷宫里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不过偶有文氏帮衬着些,也还算过得去,又时常有沐清雅过来瞧瞧自己,虽是隔着一尺铜墙铁壁,也能陪着自己说说话,或是从墙高出抛进些包袱,来里面是给自己带的点心馒头,或是刚腌了的酱菜,一晃眼,竟也是过去了两三个月。
也不知为甚,这几日霍芸萱时常对着外面纷飞的柳絮想起与顾绍远初见的那几日。那时他还不是皇上,自己也还是个躲在祖母怀中撒娇的小丫头。
那日他来府上送年礼,正巧遇见自己在祖母怀中撒娇,祖母轻轻掐她一下,告诉她这是五爷,不得无礼。
那时她还刚到这个地方来,说不清这个五爷是哪个五爷,却还是乖乖给他行礼。那个时候自己耍了一个小心眼,不等他喊起自己就先站起来,还调皮的说:“五爷莫怪,是萱儿失礼了。”
确实是失礼了,怎么能不等他喊起自己就站起来了呢,那可是五爷,当年在整个上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是现在的皇上,自己当初竟还敢那般无礼。
那时顾绍远并没有怪罪自己,好像只是憋了自己一眼,又好像,当初连正眼都没瞧上自己一眼,关于那日的光景,霍芸萱多半有些想不起来了。
霍芸萱印象深刻的,是那日漫天大雪,白皑皑的积雪覆盖在大地枝桠上,自己随手拿起雪球,打完知书准备逃跑时,硬生生的撞上了那人的胸膛。
冬日的太阳并不很烈,照耀在雪地上斑点阳光静静发亮,印的人的脸色都好看极了。那时顾绍远嘴边带了一丝浅浅笑意,阳光照在雪上反射在顾绍远带笑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耀眼。
兴许是那日眼光正好,兴许是那日顾绍远脸上的笑太过耀眼,自己那日竟是有些睁不开眼睛,他抓住那日要逃跑的自己,低沉着嗓音说:“你跑不掉的。”
他的声音低沉清澈,如余音绕梁,好听的让自己沉醉在那样好听的嗓音里。
还记得那日自己慌慌张张逃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该与他继续待下去,潜意识里就觉得,他的那句话,一语中的,自己果然是逃不掉的。
为着当日他那一笑,只他那一句“放心”,自己便什么都放了心,便也就肯了,肯以一个妾室的身份进宫,肯收起自己喜欢的那一袭袭正红色的衣服放在衣柜最低,肯将自己那颗高傲的心狠狠的摁下去,义无反顾的跟着他来了这个地方。
当初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许了自己三个愿望,当初是为了让自己自保来用,可如今,也不过就是三句话,自己连说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关在了这个阴湿寒冷的地方,又屡屡险些丧命。
顾绍远他……当真不心疼的么……
“娘子!”
霍芸萱望着外面泛黄的树叶,眼神带了些抽离,听闻紫苏跑进来急促的唤自己,霍芸萱猛然抬头,看向紫苏,眼神还带了些偏离无神,傻愣愣的看着紫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睛已经有了些湿润。
“娘子?”
见霍芸萱眼眶湿润,紫苏有些诧异,眼眶也是通红:“娘子已经知道了吗?”
霍芸萱见紫苏眼眶通红,心中已经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赶忙摸了一把眼睛,这才发现眼睛有了些潮湿,颤抖着声音,抓着紫苏的手:“是发生了什么事嘛?”
“娘子……”紫苏一手拉着霍芸萱的手,一手拉了知书的手,迟疑说道:“娘子,刚刚沐昭仪身边的文月姐姐过来了一趟,说……”
“说什么?”
见紫苏犹豫不决,霍芸萱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皱眉着急问道:“到底说了什么!”
“说……”紫苏通红着双眼看了霍芸萱一眼,哽咽道:“老太太受不了牢狱之苦……今儿个早上,断了气……”
“啪”的一声,霍芸萱手中握着的杯子落地。陶瓷杯子与水泥地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落地时便立马摔成了几半,世人都说碎碎平安,可她的祖母,怎么就没能平安呢。
“你说的……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霍芸萱好像已经不会哭了一半,直直的睁着眼睛,空洞无神,好像瞎了一半,抬手摸了一把眼睛,却见手上潮湿不已
“你说祖母她……她真的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