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里,璎珞在窗下结络子玩,石榴撩开帘子冲进来,一阵风似的,她拉起璎珞就道:“不好啦,璎珞姐姐,你快来,扬州府来人了!”
璎珞手里正在结一个酒黄的丝络,酒黄的线穿成一个万字,中间竖着放了五粒小小的黑珍珠,浓深的酒黄裹着莹润的黑珍珠,很是漂亮。石榴一把扯开她手上的络子,“璎珞姐姐,快别结了,人都到门口了!”
说罢,又问,“大姑娘呢,大姑娘去了哪里?”
璎珞抬头,说话温温柔柔的,“你别急,到底是谁来了?”
石榴喘口气,手指着外头,“是新。。。。。。新进门的那个。。。。。。”
璎珞道:“是柳姨娘?”
石榴点头,“是她。不,也不止是她,还有太太,太太也来了。”
璎珞微微蹙眉,石榴将她一拉,“我的好姐姐,快跟我来,刚刚就到了巷子口,这会儿定要到门口了。。。。。。”
来的果然是张氏和柳丝丝,史顺在门口站着,朝马车里又看了看,倒是没瞧见黄莺,不过想来也是,黄莺月份渐渐大了,的确不适宜出门。
见张氏和柳丝丝一前一后从两架马车上下来,史顺迎上去,“您怎么来了,也没有写信通知一声,倒是没人去迎,怠慢了。”
史顺不是霍家的人,身份又已经脱籍,不是奴身,张氏笑道:“史管家客气。这一桩原是我们的不是,原先青棠过来的时候,咱们就预备一道动身的,只是我这身子不好,便耽误了几天。如今可算赶得及,也不算失礼。”
张氏一双大眼睛微微笑,她穿罗兰紫的坎子,下头是银色镶边的长裙,半月前见她,还是病中的样子,今日一见,又气色尚好了。
后头的柳丝丝走上来,冲着史顺福了一福,“史小管家好。”
柳丝丝穿桃红的半面裙,上头是霜色绣桃枝的小袄,还戴着水红的披帛,她身姿盈盈的,话语也轻柔,“妾这回不请自来,真是叨扰了。”
史顺亦是弯腰,“姨娘言重,姨娘言重了。”
柳丝丝与张氏下车之后,后头又跟上来两个丫头,一个是跟着张氏的,穿鹅黄色衫子,像是叫月满。还有一个是跟着柳姨娘的,好像叫。。。。。。
史顺瞧那两个丫头,那两人都上前一步,“月满、芳儿见过史管家。”
史顺忙回礼,“不敢当,不敢当。”
张氏看了后头众人一眼,道:“咱们这次来也不为其他,单单为范大人嫁女一事。史管家也知道,我家老爷在扬州任官多年,而范大人过去也在扬州府做通判,直到旧年,才升任苏州府,老爷与范大人多年同僚,交情不浅,范家嫁女又是大事,老爷也说马虎不得。”
她幽幽一叹,“再者,范夫人曾经数次修书给我,问我是否参加范家那丫头的喜宴,早些日子我身子不好,便一直拖着,没有应承。如今我精神好些,便同老爷商量,还是出门来了。这一出门,又仓促了些,打扰侍郎大人了。”
张氏说话有礼有节,史顺忙弯腰,“太太客气,今日大人去了衙门,尚未下衙,就由在下做主,安排太太与姨娘的住处。”
张氏点头,“那就多谢史管家。听说二公子和令尊也一同来了苏州府,不知现今可在府里,也好领咱们去拜会?”
史顺道:“我爹随大人去了衙门,二公子是时刻都不见人的,旁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若太太与姨娘先休息,晚些时候,等大人和二公子回来再说不迟。”
张氏点头,“那好,就依史管家安排。”
史家这宅子是赁的,宅子在虎丘下头,风景宜人,位置也宽敞,史顺安排张氏与柳丝丝住在后头的柳园里,与青棠的院子只是一墙之隔。
路行至一半,张氏问史顺,“咱们家的大丫头呢,她可还听话,有没有给侍郎大人惹麻烦?”
张氏这么一问,史顺就挑了挑眉,这话问得蹊跷,平日里张氏都客气得很,权当大姑娘是史家的姑娘,与她不相干。今日这么说话,倒像是母亲来看望女儿,顺道管教女儿,似乎只当大姑娘是史家的外人罢了。
史顺道:“大姑娘很好,读书也好,并不曾。。。。。。”
并不曾惹甚么麻烦。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了石榴拉着璎珞往院子外头跑。史顺瞧见了,张氏自然也瞧见了,她也不点石榴,只点璎珞,“璎珞,你家姑娘呢?”
石榴是史家的人,可璎珞不是呀。
张氏大眼睛笑眯眯的,“怎的了,几天不见,不认得人了?”
璎珞垂着头走过去,福了一礼,道:“问太□□好,璎珞拜见太太。”
张氏笑得和气,完全瞧不出她和璎珞过去有过些许过节,她转身对史顺道:“史管家忙碌,既然见了璎珞,就请璎珞带着咱们在园子里转转,这处咱们就不打扰史管家了。”
张氏点璎珞出来,史顺先瞧了璎珞一眼,见璎珞眼睛微微眨了眨,史顺才道:“太太与姨娘好生休息,史顺先下去了。”
史顺转身走了,这头还剩张氏与柳丝丝二人,并着四个丫头。
月满向来是灵活的,她上前道:“瞧璎珞这样子,吓到了吧,似咱们会吃人一样?”
璎珞也笑,“月满姐姐哪里话,璎珞是瞧见太太、姨娘,还有姐姐们,这才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