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石先生瞥了眼卫辰桌上那一大叠劣质的稻草纸,淡淡道:“这稻草纸容易走墨晕染,不宜练字,以后你每月可去杂役处领一刀竹纸,若是杂役问起,就说记在我石楷的名下。”
卫辰闻言自然是喜不自胜,毕竟有更好竹纸,谁还愿意用这种粗糙的草纸呢?于是忙躬身谢过。
石先生走出讲堂后,之前还正襟危坐的学子们一个个都不淡定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石先生一直以严苛示人,不假辞色,除了讲课以外向来惜字如金,何时这么和颜悦色和一名学子说过话?
“这卫辰不过是个新生,到底有何特异之处,竟能令石先生都对他青眼有加?”
“难不成,是他向石先生奉上了束脩的缘故?”
“对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我还从没见过有人向石先生奉上束脩的,我们入学时都是把束脩交给孙先生的。”
“束脩本是古礼,没多少值钱的东西,但其中意义却是非凡,圣人说过,自行束脩以上,吾尝无诲焉。收下拜师礼,便有了师徒的名分,想必石先生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对卫辰另眼相看。”
“照这么说来,咱们这义学之中,岂不是只有这卫辰一人算是石先生的弟子?”
“早知如此,我当初也把束脩给石先生好了,孙先生哪里比得上石先生!”
“咱们当初进义学的时候,哪知道孙先生这么不堪,还当孙先生是秀才相公,学问定是高过石先生这个童生的,自然都是拜孙先生为师了!”
“唉,失策,失策啊!”
卫辰听到学子们的议论,这
才知道古人对于这师徒名分有多么看重。
心中也是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早知道孙志高是什么德行,所以拜了石先生为师。
否则的话,自己以后见了孙志高这个草包,岂不是还要毕恭毕敬地喊一声老师?真是想想都令人作呕!
次日早学。
讲堂上,沙沙的翻纸声响成一片,不少学子都在抓耳挠腮,对着课本背诵,卫辰也拿出《孟子》大声读了起来。
昨天石先生退堂时说过,今天早学要默书,内容就是昨天他教过的。
孙先生每次上完课都会说下次考校之类的话,可从没人放在心上,因为孙先生说的话向来不作数,今日更是连义学都没来,八成又在哪个妓子身上睡过头了。
但石先生说了早学要默书,那就必定是要默书,因此谁也不敢懈怠。
不久,石先生步入讲堂,一进门拿戒尺一拍道:“现在将书本都收上来,开始默书!”
众学子只能苦着脸把课本尽数上交,回到座位上,蒙童默写《幼学琼林》,老生默写《孟子》。
卫辰昨天是跟着老生一起听课的,也是默《孟子》。
卫辰铺开一张新鲜到手的竹纸,一角拿了块鹅卵石镇住,磨好墨,便捡起老爹留下的羊毫笔,蘸墨点了点,在纸上运笔。
整部《孟子》的内容卫辰早已烂熟于心,石先生只要求默写七篇中的第一篇,对卫辰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相比背诵文章,倒是写字费的功夫更多一些,尽管昨天练了一晚上,卫辰的书法还是不怎么样,卫辰也只能努力把字写得工整一些。
把笔丢进笔洗之后,卫辰顾盼左右,发现周围的学子们都还在愁眉苦脸地默书,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写完的。
卫辰微微一笑,将墨迹吹干,当下卷起纸大步走向坐在讲桌后的石先生。
石先生疑惑地看了卫辰一眼:“默完了?”
“是,先生。”卫辰恭敬地递上卷子,“请先生阅卷。”
石先生板着脸,摊开卷子置于讲桌之上,提起一支朱笔,仔细阅起卷来。
半晌之后,石先生放下朱笔,定睛瞧着卫辰,淡淡道:“不错,《孟子梁惠王上》三千余字,无一谬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