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索性放下狼毫笔,缓缓起身,踱步而来,牵了春云的手,拉着她往梳妆台那边过去。
然后按着春云在椅上坐下,递一只手出去,从妆奁里选了会儿,挑了支白玉雀头簪,在春云头上比了比,往她髻上簪了进去。
春云腾地一下要起身:“姑娘,奴婢不要……”
王曦月眼明手快,把人按住:“你就在我这儿嘴硬,在外头是锯了嘴的葫芦,我说不叫你同她们拌嘴,受了委屈,心疼我,站在厨房门口气鼓鼓的瞪人家是不是?
好春云,别委屈,会好的。”
春云撇着嘴嘟囔:“怎么会?林姨娘那样威风,比咱们夫人在的时候还厉害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哪个不听她的。
姑娘如今被她拿捏揉搓成这样,连婚事都……”
她猛地收了声。
既是无力,说再多都是给自己添堵,姑娘心里只会比她更难受。
春云情绪低落下去:“她以后更没了忌惮的,不会好了。”
王曦月面色微沉。
林氏从来也没有忌惮过她。
在林氏的心里,值得忌惮的只有元妻嫡女这四个字。
她忍了这么些年,还是忍不住,要拿她的婚事大做文章,拿她去充林家的脸面,高抬林家门楣。
“等祖母回家,我要过去请安,你再去厨房要一次乳鸽,就说是我要孝敬给祖母的,便要现支银子去买也成,叫厨房在我这个月的例银里扣掉。”
她松开手按在春云肩头的手:“你直接到祖母屋里去回话。”
春云只是在她跟前使性子惯了,有什么便说什么,人却不傻。
她倏尔了悟,眼底一亮:“姑娘,您是要——”
“嘘。”
王曦月对着菱花镜比了个噤声手势,抚了抚春云髻上那支簪,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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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敬伯府的老夫人出身太原温氏,年轻时候脾性都好,上了年纪,家中遭逢几次变故,她性情变了不少,同忠敬伯起了数次争执后,只觉得余生无望,心灰意冷。
长孙走丢,儿子不孝,这才一气之下搬去庄子颐养,再不肯过问伯府里任何事情。
林氏派人去接时,她本不情不愿,可又说事关王曦月,十分要紧,需得请她回城做主,她再三思量,才肯从庄子上动身回城,在一个半时辰后进的家门。
王曦月依着规矩到府门去迎,一路陪着老太太回了荣安堂。
林氏早等在荣安堂中,温老夫人一见了她,原本还喜笑颜开的那张脸,登时拉了下来。
林姨娘会讨好人,也不在意温老夫人的脸色,凑上前来请安,怀里还抱着儿子。
王曦月陪着坐在罗汉床上,挽着温老夫人的手臂,同她撒娇:“我给祖母做了一条抹额,晚些时候给祖母送过来,还打发了人到厨上去要一只烤乳鸽,一碗粉蒸鸽子蛋,那都是祖母最爱吃的,一会儿做好了春云送过来。
我算着时辰,祖母吃了中饭回城,坐车赶路大约也饿了吧?”
温老夫人上了年纪,胃口却一向好,别说一只乳鸽,就是两三只她也吃得下的,又有心晾着林姨娘母子,便只笑呵呵同王曦月说好:“行啊,我们满满是大姑娘了,会心疼人了,今儿这只烤乳鸽,吃到嘴里怕是满口蜜呐。”
王曦月被调笑的红了脸。
林姨娘脸色却煞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