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抽屉床关上后,宫之阙将它的医疗检测系统打开,床盒内开始放出舒缓安眠内气体,并随时扫描分析尚桑的状态,以语音和闪灯的形式报告。
卧室内静得出奇,但宫之阙脑中依旧纷乱一片,甚至可以听见两个小人在头中打架,掐得你死我活,把脑神经、脑细胞、脑皮层都给搅糊,乱成一锅焦掉的米汤。
他甚至怕脑中的动静太大,产生的脑电波搅乱了尚桑的休息,索性走出卧室门,让自己全身心地“一个人静静”。不过这个躁动的夜里,不只他一个人思乱如麻,他在卧室中时,明明就站在空气清新器旁,对着上面的“室内空气质量分析”数据发呆,她眼部荧光朦胧,两边嘴角微下垂,那呆萌的小表情,显示了她智能中枢的万千数据的碰撞。
明明的眼睛可看见200nm至800nm的光,包括了紫外线和红外线,听觉范围是15至50000赫兹,做到了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看门的狼狗都不一定有她灵敏。此刻听见宫之阙从卧室中开门,她荧光眼的亮度瞬间升高,如果有尖耳朵的话,此刻肯定已经竖起来,刷刷朝向宫之阙发出声音的方向。
发现宫之阙的脚步在向客厅接近,明明乖觉地打开智能壁灯,并调到合适的颜色的强度,迎接主人大驾。
宫之阙轻声走来,和她对视了一眼,刚才在盥洗室时,他通过全屋连通的通讯器,告诉明明:打开屋内的防卫系统,所有门窗上密码锁,并布下红外线激光束,启动墙顶里埋伏的麻。醉。枪和气。弹。枪。
蛋堡看起来文静优雅,清新脱俗地立于绿化“鸡窝”之内,但内部埋藏的武器库和防卫线,堪称鸡蛋中的“战斗蛋”,能让蛋里的人分分钟四分五裂,实现传说中的“鸡蛋里挑(人)骨头”。
这套装备和智能系统一起装成的,但到今天为止,是第一次使用,温室一下子变为战斗场,这让明明变得坐立不安,她不知道卧室内出了什么事,只能保持高度戒备状态,守在卧室外面。
“阙先生,您还好吗?”明明抬头见宫之阙完好无损地立在面前,机械小心脏松缓了大半,但他浑身散发的气息,又让她放心不下。
“还好,把防卫系统暂时关闭,你早点休息吧。”
宫之阙说完,走到阳台上,明明配合地将窗帘叶收拢,把窗外的夜色呈现在“夜半凭栏远眺”的人面前,不过阳台的窗户正对着湿地公园,主要是为野生动植物服务,夜晚为了配合它们的作息规律,一点亮光也没有,形成生物们的完美摇篮。
不过宫之阙并没有看风景的心情,只想摆出凭栏远眺的姿势,有阳台和窗户这两个道具就可以,其他的可以忽略不计。不久,一个高挑的人影就竖立在阳台上一动不动,做一个合格的“望景石”。
明明并没有去“早点”休息,现在凌晨一点,就算立刻爬上床窝,也赶不上那个“早点”。一主一仆两个人好像在比赛熬夜,宫之阙望风景,明明望着他,俩木头人杵了良久,钛合金的木头人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先生,您晚上还做恶梦吗?”
宫之阙的肩膀微微颤了颤,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了看明明,然后望向卧室的方向,仿佛能看穿铬金门和铝合金墙面,穿过纳米保温层,直达抽屉床内部,把里面的人影尽收眼底。
他面上终于展现出一点笑意,高挺的鼻尖在唇上投下簇阴影,而唇瓣的上扬又将阴影碎开,侧脸形成俊美的轮廓。
“他来之后,就没有做了。”
如果说刚才宫之阙还在头脑中拔鸡毛,边拔边数“留下他”、“解决他”、“留下他”、“解决他”、“……”,等待着拔下最后一根鸡毛,一“拔”定音,决定尚桑的命运和自己的命运。但明明的这一问,让他的纠结大脑“拨开云雾见天日”,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沦陷了。
他认错了人,但改不回来了。
第一次见尚桑,是在拍卖会上,他转过头惊鸿一瞥,大致看清了尚桑的轮廓,心里立刻翻起惊涛骇浪——他以为宫阑回来了。
宫之阑,字宫二,上幼儿园时,因为嫌“之”字累赘,便把名字改为宫阑。宫阑自小聪明,总是领先哥哥宫之阙一步,宫之阙一米五八时,他已经一米七八;宫之阙还在上小学时,他已经升到了初中;宫之阙还在玩3D游戏打怪时,他已经在动手组装机甲模型。
宫之阙知道,在天才少年宫阑眼中,自己就是个二傻子,但他对二傻子哥哥不离不弃。他们的母亲薄格,在生宫阑的时候去世,所以宫之阙可以说是宫阑一手带大的。
宫之阙在整个童年到少年时期,十分依赖自己的弟弟,就像是小猫依赖着大猫。这种情况一直到他们去到厄美时,才开始改变。
在厄美留学,环境看似优渥,但宫之阙知道,他们的仆人,接送他们的司机,贴身的保镖等等,都是继母宋敏芝的眼线,只要在爱夏的父亲一出事,他们就有性命之忧。继母做了个金丝鸟笼,把他们圈养在笼子里,随时准备“永除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