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寒的这一番话属实是姜念未能料到的,他心中如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当即呆愣在原处不知该作何反应。
林月寒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看着他。
此刻的都城上空飘落着无尽的雪花,雪天的街道上没有行人,马儿在车夫的指挥下慢慢悠悠的走着。
狭小的车厢内寂静无声,暖盆中的炭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噼啪”爆裂声,和那炭火一同爆裂开的还有姜念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你怎么知道?”
半晌,姜念才坐起身来,干巴巴的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原先是个女子?
怎么知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口中的那些,我心中深埋的痛苦纠结的情绪,又都是从何得知?
姜念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着实突兀,可林月寒像是早有预料般,刚一说完她便立刻开口提醒道。
“黄沙镇,篝火灯会,你亲口同我说的。”
不等姜念说些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一只早已泛黄的编织草狗来。
正是当日篝火灯会,姜念编织的那一只。
“此事怪力乱神,过于荒诞,我原先其实并不相信。但我后来细细瞧了,虽然你的身体确实是位实打实的男子,你也在极力掩饰自己原本的行为习惯。可在极为放松之时,还是会露出独属于女儿家的可爱、娇憨。”
回想起醉酒后晕乎乎的姜念,林月寒发自内心的觉得他可爱无比。说这话时看着手中的草狗,嘴角沁足了笑意忍不住的上扬着。
“你对醉欢楼众女子的尊重,对汪家大小姐的不吝相助,对陈掌柜、对王离、对众影卫以及你身周所有人的态度。往日种种,我都看在眼里。”
这世间本就有以礼待人、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比如姜思。
但林月寒能感觉得到,二者有根本上的不同。
姜念那种发自内心的,把他们都当做是一个人来看待的态度,与这世间的人都大相径庭。
不论如何,姜念被林月寒发自肺腑的一番话触动了心弦。原来在他自认为无人能懂的岁月里,一直有人在他身边默默地陪伴他,理解他。
“谢谢你。”
深受触动的姜念,看着林月寒哑声说道。
谢谢她,没有把他的心声当成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更没有把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异世之人当成孤魂野鬼。
顿了一下,姜念问道。
“你难道不害怕吗?”
这话终于把一晚上从善如流的林月寒给问懵了,她抬手抚上姜念的额头,颇为担忧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难道东阳公主出的这个主意不好?可我看那些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怎么你直接被我给刺激傻了?”
姜念听明白了,林月寒这一出强吻是她不知从哪本话本子上学来的,今晚拉着东阳公主嘀嘀咕咕的,都是在讨论这件事情呢。
将林月寒的手掌拉下来,姜念摇了摇头。
“我没傻,我很清醒。我是说旁人听了那些话,可能会去找道士,去寻和尚将我超度。你怎么不怕,还敢……”
还敢喜欢我。
醉酒后丢失的记忆逐渐恢复,姜念回想起黄沙镇的那个夜晚。
漫天的孔明灯和空中的明月交相辉映,照亮整片天空的同时,也照亮了河道边的浅滩。
他喝了一壶又一壶酒,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就这么大咧咧的躺在浅滩上,和林月寒慷慨激昂的诉说着他前世那二十几年的生活。
说他的爸妈同学朋友、说他爱吃的烤鱼炸鸡、说他超凡的厨艺和手工、说他每日在工位上摸鱼,说他被卡车撞飞,灵魂落到这个时代。
说他原先喜欢康济民那样的美男子,说苏显蓉给他塞的那些女人。
说他女心男身,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人……
姜念说了那么多那么多,身侧的林月寒却只是撑着脑袋默默的看着他。
漫天的孔明灯分明耀眼无比,却没有一盏能落进她的眼中。
她的眼中,似乎只有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