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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休息一下吧,矢目老弟……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矢目久司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半垂着眼帘,视线久久停留在茶几上,那朵已然完全凋零、仅剩一根孤零零的花梗屹立在花盆中的纯白色月季,神色很是怔忪,也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室内强烈的灯光映照着他那双薄绿色的眼眸,不显清亮,只余黯淡。
一直没有等到矢目老弟的回应,目暮十三注视着对方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心下暗叹:“矢目老弟……待一会儿就离开吧,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记得别乱动屋里的东西,走的时候把门关好,这间公寓需要保持封存状态、一直等到裁判所那边完成诉讼和刑事裁定才能解封。”
也不知矢目久司到底听见了没,目暮十三瞅着对方那囫囵点头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按住头顶的小圆帽、转身离开了。
很快,警员们陆陆续续撤走。二十分钟,偌大的1402室内,就只剩了四道颀长的身影,默默伫立在光线逐渐昏暗的客厅里。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动着,原本因为警方隔离而显得格外安静的公寓楼里,逐渐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东西不慎掉落磕碰地板发出的撞击声、还有房门被大力关合发出的砰砰声。
整栋公寓楼,好像在某一个时刻活了过来。在一片充满烟火气的喧嚣之中,只有1402,安静得好像一头死去的蓝鲸,缓缓地、缓缓地朝着身下那片幽邃黑暗的深海坠落而去。
有些担心地,萩原研二给幼驯染使了个眼色。
陪着矢目久司在1402室的客厅里站了好半天、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松田阵平,已经困到闭上眼就能原地睡死过去。接收到萩原研二的示意,他打了个呵欠,环着手臂、很随意地往墙边一靠,伸腿,轻轻踢了一下矢目久司的鞋面。
“——喂,矢目,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抬头看了眼表,松田阵平懒洋洋地开口,分明是在关心小伙伴,但脱口而出的话,却有些欠欠的味道,“你该不会是打算要在凶案现场过夜吧?这种事情听上去,很像是DK之间流行的,那种无聊且幼稚的试胆大会哎——?”
“……嗯?”迟钝地眨了眨微感酸涩的眼睛,像是才意识到这片安静的空间里还有其他人在场,矢目久司回过神来,视线缓缓在四人身上流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萩原研二的脸上。
“恭喜——”
下意识想要弯眸,但那个笑容最终没有成功出现在矢目久司的脸上。他淡淡地扯了扯干裂起皮的嘴唇,冲萩原研二点了点头。
“刚才的推理,很精彩。”
深紫色的眸子飞快掠过了一抹担忧,下一秒,萩原研二便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拍拍小伙伴的肩膀,又一把拽过了靠在墙上、一副快要睡着模样的幼驯染,用非常浮夸的语气,左拥右抱,满脸感动地致辞:“我的成功离不开你们的鼓励和支持!在这里,我要隆重感谢我的朋友们,没有你们,就不会有如今成就斐然的我!谢谢你们的陪伴和帮助!”
“……”
矢目久司推了突然发癫的小伙伴一把,试图挣脱对方的锁喉。
……挣脱无果。
垮起个小猫批脸,矢目久司不情不愿地被萩原研二虚握的“话筒”怼到了唇边,然后被迫看向旁边松田阵平手里,那个极其敷衍的、用拇指和食指圈出的“摄影机”的手势。
“——在这里,我想要邀请给了我极大帮助的朋友、矢目久司先生致辞,与大家一同欢庆这美好的一刻!”
很是深情地说完这一席话,萩原研二把“话筒”递给矢目久司,带头,“呱唧呱唧”地鼓起了掌,然后用那双亮晶晶的下垂眼,直直瞅着矢目久司,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崇拜。
“……”
矢目久司呆呆地环视着三个怨种小伙伴,整个人都仿佛灵魂出窍了似的,眼神呆滞又迷茫。
不是……
研二你……
——才是阵平说的幼稚又无聊的DK吧?
而且……为什么就连波本那家伙也参与进来了啊?你打开手机电筒晃我是什么意思?人工光追是吧?
等下致辞结束,是不是还得意思意思颁个奖啊?
很难理解的,矢目久司被三个沙雕小伙伴包围在了正中间,三只肤色不同的手纷纷虚握着“话筒”,直接怼到了矢目久司的面前。
“矢目先生~”萩原研二很造作地掐着嗓子,向小伙伴发射了星星眼攻击,“跟大家说两句吧~”
安室透一脸正经:“一般来说,这种案件结束之后都有分享经验地复盘讨论会的吧?我觉得,我们也有必要搞一个。”
仍旧呵欠连天地,松田阵平松开“话筒”、伸了个懒腰,大大咧咧地往自家幼驯染背上一挂,同时还要手欠地去揪旁边矢目久司的围巾穗穗:“矢目——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
任由松田阵平把自己梳理整齐的围巾穗子拨弄得绞成一团,矢目久司沉默了很久,眉目间的郁色缓缓退散了些。
“……谢谢。”
很轻很浅的声音。要不是身处在安静的室内,萩原研二三人几乎就要错过这声低低的呢喃。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嘀咕了一句“矫情”,随即偏过头不去看矢目久司。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隐约能看见半只红透了的耳尖。
“走吧。”
四人结伴朝着玄关处走去。一直到出门前,安室透偶然回身,正好看见走在最后的矢目久司,正回过头、直勾勾盯着客厅的方向,不知道在张望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