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刚才流了好些血,不去也罢,好好的回房休息会儿,娘去去就回。虽说这次见的只是西谟一人,但毕竟这是云寂她第一次与皇室的人见面,若是你我母女都不去,云寂她也没有台阶下。”
独孤汐看着温子洛有些微微发白的脸,有许多话皆是欲言又止。一想到温子洛从前在圣天寺可能遭受过的经历,她是心疼也是无奈,可却也是无能为力。有些阴霾,总得自己慢慢走出来。她无法重给洛儿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能做的,也只能是在余后的岁月里好好的陪她爱她护她,让她知道无论何时她都不再是一个人。
独孤汐垂眸看着温子洛手上的伤口又嘱咐了几句,见温子洛连连点头,这才踏着落樱花瓣不舍得离去。洛儿需要她,而她那现在强颜欢笑的娘何尝又不需要她。
独孤汐走着走着抬头看向这纷华飘落的樱花,随手接住一片细细摩挲,眸色黯然。再美又如何,终究还是逃脱不了飘落凋零的命运,就像昙花,刹那芳华之后,是永世的孤寂。
“你可知这片樱花林有多少个年头了?”独孤汐似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一旁的小丫环们面面相觑,不知该答还是不该答。
“三十一年多了。”独孤汐叹口气又道:“走吧,娘她现在肯定在大厅上等着我。”
这片樱花林里有樱花树五十二株,每一株都是沈蓉亲手所种。当年,独孤真与沈蓉在一次的激烈的争吵后拂袖离府,扬言非要休了她不可。沈蓉事后冷静下来才觉得的确是自己这一次太过强势了,但她那时年轻气盛脾气又倔,断不可能会先服软认错的。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独孤真回府,沈蓉这才有些慌了。不知是听谁提起独孤真向来极爱樱花,于是沈蓉决定每天亲手种一株樱花树,直到独孤真回来为止,等到了第二年,独孤真便可以看见满树的樱花盛开,那样他许是就会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当沈蓉种到第五十二株树时,独孤真终于回来了,却不是因为气消或是被她为他种樱花树之举而感动,而是沈蓉在那天被查出有孕,他这才匆匆赶回府来。
也是后来沈蓉才知道,她又被人骗了,独孤真并不喜欢樱花,相反,独孤真自小最讨厌的便是樱花。从那以后,沈蓉再不会相信这后宅里任何一个女人的话,而这些樱花树,独孤真也从未来看过一眼。
这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小姐,眼瞧着夕阳也快落坡了,我们回了吧。”绿琼见温子洛只定定的看着独孤汐离去的那个方向轻声说道。
温子洛摇头道:“我想再坐会儿。”
她其实也想与独孤汐一起走,可来的人偏生是独孤西谟。
她不想看见独孤西谟,更不想独孤西谟因为她在而少演了一些戏。若云寂真的是独孤西谟的人,那云寂如此费尽心思的让独孤西谟来端王府,必然是要和他好好演一场戏以便让独孤真越发看重独孤西谟的。况且,她已安排了眼线在宴席旁伺候,将他二人说过的话纷纷都记下来告诉她,那她又何必再去。
然而,不论云寂是不是独孤西谟的人,在她心中云寂都是早晚要除去的人。独孤真于她来说,若拉拢了她便有了和独孤西谟对抗的实际资本,虽然不知独孤西谟的水究竟有多深,但独孤真和秦微遗的势力若加在一起也不小了。
风吹过,又是一阵凌乱的樱花残瓣四处飞舞。
温子洛也不知为何自己想要坐在这里,许是这里很美也很安静,许也是这些樱花的飘零让她生出些感同身受之感。
“一生漂泊何处家。”温子洛看着远处轻声吟道。而身前,一朵樱花恰好安静的落到沾有她鲜血的琴弦上
娘说端王府是她们的家,可在自己的家里依然是算计来算计去,又算得上是什么家呢?
温子洛低头看着琴弦上的樱花,缓缓伸出手缓缓弹起了那曲《凤求凰》。
十指纤长,拨动着琴弦,带着隔世的生疏,轻快委婉的曲调柔软无力,然刹那之间,一道尾音划破宁静,铮铮之声如山洪突来,如战旗猎猎,号角威威般壮阔。只听曲调越来越快,越来越高,仿若是带着不可一世一发冲天的豪气直奔云霄!
“小姐,你别弹了!”绿琼听着这曲调,只觉得仿若是身处修罗战场一般,生出股恐惧来。低头一看,只见温子洛十指如丝,在这琴弦之上已看不清楚形状。然而琴弦之上已是血迹斑斑,一滴滴的鲜血不断落下。
温子洛全然未听见绿琼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流血的十指继续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