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安国公的小公子自在青楼里被一贱籍女子伤了子孙根,虽暂时被太医从鬼门关里把一条小命给抢了回来,也合该他命中有此劫难,在床榻上将养了二十来天,每日汤药不停,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没挨过七月酷暑,半夜里一命呜呼就上了西天。
安国公子嗣不多,长子战死沙场,中年得了这小儿子,如珍似宝的宠爱,将他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个性,如今这丧子之痛倒是又经历了一次,他夫妇二人黑发人送白发人,自然是肝肠寸断。
然人死不能复生,两人被迫接受这个事实,让人准备丧事,送儿子上路。
那安国公府白幡高挂的事情传到了宫中,江重楼与江皇后乃手足兄弟,自然免不了伤心落泪,皇帝闻之,派人了人上门去吊唁。
定国公程斐与安国公素来不和,这次也不知怎地,一顶青布小轿在安国公门口停下,里头的男子挑帘下轿,程婓一身低调的玄色暗纹直裰出现在安国公的门口,带着侍从进了安国公府的大门。
安国公府在前院设了灵堂,灵堂内摆了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棺材上用白布覆盖,灵堂内一片缟素,府上的家眷除了安国公夫妇之外,皆是披麻戴孝的,因为江重楼没有子嗣,在灵前烧纸的只有他的有一个侍妾。
程婓上前祭拜过,上了香,几步走到安国公面前,拱拱手道
“惊闻令公子过世这个噩耗,在下也是十分悲痛,还望安国公节哀”
那安国公虽然已过天命之年,可因为他自幼习武的缘故,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是器宇轩昂,精神抖擞,自儿子过世,他便像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两鬓生出许多白发来,神色沧桑憔悴。
不过难过归难过,这安国公心里头虽然疑惑,可也没有说出口“有劳定国公关心,老朽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岂能不伤心,倒是定国公,你我素无交情,今日能来为犬子吊唁,老朽心里感激”
程婓微微颔首,安国公与韩国公,定国公与镇国公,在朝中彼此牵制,两派人素来不合,往日里在朝堂上争来斗去是常常有的事情,此刻恐怕安国公以为他来这里也没怀什么好意,事实上,程婓的确觉得江重楼死有余辜,可是此刻,他却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道“江公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忽然在青楼遇刺倒是也蹊跷,安国公难道没想过,这也许并非偶然么?”
他这个儿子在外头捏花惹草的,做了不知道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他这个当爹的帮他在身后抹平的,如今惹上仇家报复也是他命该如此,何况那凶手已经畏罪自杀了,要报仇也没机会了,程婓忽然说起这话,却好像是意有所指,手虚握成拳,微微躬着脊背,轻轻咳了两声道
“老朽身子有些不适,要去后院歇一歇,不如定国公随我一起去后院坐一坐”
两人来到后院,府上的丫鬟上了茶,安国公屏退身边的下人,端起粉地斗彩仕女图茶盏饮了口茶,随后便放下,说道“定国公今日肯上门来,绝不是看得起犬子,有话不妨直说”
程婓气定神闲的望着安国公,微微挑眉道
“安国公真是目光如炬,不过在下来给令公子吊唁也实在是一片好意,听说令公子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青楼女子所刺,听说那青楼女子居住在小凌胡同里面,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在她进入青楼之前,曾经在街头卖艺为生,有人亲眼看到她有一天被城中一个贵人买下,谁知几日后,她便进入了青楼,也真是奇怪,自她畏罪自杀之后,一夜之间她那个弟弟也消失了,八岁大的孩子一直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安国公的眉头狠狠的一皱,双手握成拳头“你是说,那青楼女子之所以行刺我儿,是受人指使的?那个人是谁?”
安国公果然是上道,一点即通,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程婓淡淡道
“放眼朝中,安国公最忌惮谁,那便是谁了?何况令公子在外头惹下的风流债不少,有些不该碰的人也敢去碰,也不怪那人会痛下杀手啊!”
程婓虽然说得不大明白,可安国公不糊涂,立马就想到这个可能的人是谁,如今在朝中他最忌惮的无非就是定国公和镇国公,以及那个雄踞西州的秦王殿下,成为他的心病。
程婓既然投诚,自然不可能是他,镇国公与他同僚数十年,他的脾气他清楚,绝不会用这等手段,那就只剩下慕容昀了!
安国公江效内心一震,内心一股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尽管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眼里却仍然露出一丝狰狞来,他咬咬牙道
“老夫已经心里有数,多谢定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