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龙轻轻一挥衣袖,负手道:“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
“……”
高同知瞬间破防,突然大吼一声,挣脱差役的束缚,向李白龙扑去。
他毕竟是一科武进士,虽然上岸做官之后狗才练武,但底子仍在,武飨不断,一旦被他冲上去、冲撞了李局,临时工们的绩效都是要被扣光的!
李局不慌不忙,冷眼看着高必进的疯狂举动,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很迅速,立刻将高同知钳住,七手八脚,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李白龙亲自将软质的毛笔递到他的手中。
“好好将你的情况说明清楚。”他叮嘱道,“如果我的质疑冤屈了你,你也可以把真相写出来,我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高必进目中喷火,写你妈个头!锋林火山的事儿能写吗!
“先从萧南烟说起吧。”
李白龙耐心说道:“自临县之事后,宁人便盯上了我,想要将我绑到北宁,命令你想办法。你想出一条毒计,利用宁人策反的礼部高层给你弄来批条,又查出花魁家人信息,用以威胁,逼迫萧南烟请我一叙,给我下药。”
“将我迷昏后,你便把我交给北宁人,至于我失踪一事,则可以嫁祸给花魁,你置身其外,可继续做你的花州同知、北宁间谍……”
放屁!放屁!
你他妈真会编!根本不是这样!明明只是奉上司之命,在你身边插个钉子……真相才不是这样!
“至于花州官商围攻我之事,则是……”
李白龙娓娓道来,说得像模像样,高必进有一肚子反驳之语,可却说不出口,只能恨恨然注视李白龙,恨不得生啖狗贼之肉。
讲完真相,李白龙催促道:“具体情况你了解了吧,就这么写。”
高同知只是冷冷看着他。
“如果有异议,你可以写自己的版本。”
呵。
高必进怒极反笑,突然挥笔就写。
好好好,写就写,我写一个你构陷本官、拘禁同僚的罪状,我看你收不收——他下笔写下几个字,突然想到了先前的《感天动地窦娥冤》。
他妈的,写这戏的穷酸,懂得甚么感天动地之冤!
一腔激愤,高同知挥笔疾书。
“不须对史骂奸佞,眼前李贼是狗驴。老夫高必进是也,兴州人氏……”
正要痛写李奸谋陷忠良,忽感阴风阵阵,不知何时,屋内差役悉数退去,深夜寂寂,声也幽幽,非男非女、非人非灵之物飘然现身。
“哥,多写点啊……”
一轮强劲的梆子声响起,似乎是一折武戏的开场。
高必进是资深票友,闻声猛然抬头。
哗!是三个穿袍带的丑角,蹲腿拿势儿,两臂前后摆动,迈着四面俱到的方步摇摇摆摆走来,步伐非常飘浮,浮躁的心思,飘忽的眼神,还有画得稀烂的脸谱,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最烂戏班的最蹩脚的丑角啊!
他们一边滑稽地走来,一边发出了尖锐的笑声,解开了身上的袍带:“大爷咿咿咿咿咿咿咿,良辰苦短,叫小生们来伺候你呀!”
又有一个奇丑的老旦,迈着绞行步,跟在后面,咿咿呀呀啰啰嗦嗦地唱着虎狼之词:“君不见大好热狗陷巨口,八尺汉子眼泪流,呼天喊地无人救,哭求恩客掂不得,天地也,深陷无边丛林中,神念扫查难寻处……”
——花州同知高必进被两限之后,对他的催更是最严厉的。
直至五更天后,睡在同文局中的外勤人员们被叫醒,他们沉默地穿衣,吃过武飨,唤醒精神,配发兵器,举起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