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一侧,李存礼正在长考,一边思索如何落子,一边揣摩天子的用意,手上的黑子在指尖来回转动,迟迟难以落下。
忽然,苏铭开口,“不知薛王如何看待李克用?”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措不及防,李存礼微微一愣,随即回道,“陛下,先王是微臣的义父,他立足北地,匡扶天下,可谓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只可惜天不假年,没能覆灭梁国,为昭宗陛下报仇雪恨。”说到最后的时候,李存义言语中颇多惋惜之意。
苏铭微微点头,很是认同“是啊,李克用虽心思不纯,但平定黄巢叛乱,救昭宗陛下于水火之中,可惜天不假年,遇到了朱温。”
如果没有朱温,李克用或许能开启一个新的时代,只可惜为了明哲保身,他退于幕后,李存勖倒是争气,覆灭了梁国,开启了新时代,只可惜操之过急又好大喜功,被不良人找到了可乘之机,死于伶人之手,大好局势一朝丧尽。
经过长久的思考,李存礼终于落下黑子,扳回了一些局面,棋盘上黑白大龙纠缠,杀的正起劲。
“那么,你怎么看李嗣源这个人?”
“哗啦。”
李存礼拿着黑子的手微微一颤,棋子落在棋盒当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起头,诧异的问道,“陛下何有此问?”
苏铭在棋盘上随手落下一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是闲聊罢了,怎么,难道朕不能问吗?”
说完,他看了一眼李存礼,平淡的眸光蕴含着难言的压迫力。
沉重的目光犹如实质般,让他感到一丝压力,李存礼额头渗出汗渍,望着棋盘,不知如何回答。
天子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单纯的问,还是想挑起我的情绪,制造矛盾?亦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关于大哥的一些秘密?
思虑片刻之后,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沉声道,“陛下,晋王殿下乃是国之栋梁,昔日先帝死于伶人之手,晋王殿下力挽狂澜,一举平定叛乱,维持大局。”
“再后来,晋王扶持陛下登基,重建大唐,声名远扬,乃是朝廷不可多得重臣,微臣亦是时常以晋王殿下为榜样,希望成为他那样的朝廷重臣,为陛下分忧。”
听到此话,苏铭不由得看了李存礼一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不安分了,居然想将李嗣源取而代之。
背刺,是通文馆一脉相承的传统么?
不过,现在不是接这个话茬的时机,李存礼的暗示他收到了,但这还不够,苏铭知道他是卧底,他也知道苏铭知道他是卧底,两人对此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戳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晋王也不过是顺势而为,逆势而行终究会被大势的浪花掀翻,只要薛王殿下顺应时势,总有一天会心想事成。”
“啪嗒!”苏铭落下一子,“薛王,该你下了。”
此刻,李存礼终于明白,眼前的李星云不再是之前那个天真,愚蠢的人了,这番话,当初的李星云可说不出来。
李存礼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渍,咽了口唾沫,缓缓落下一子,盯紧了棋盘,这个时候,他的大龙已经岌岌可危了,他只能尽力突围,保全大龙。
“陛下说的不错,微臣受教了。”忽然,他又抬头问道,“张子凡草原一行,陛下是否早有准备?”
苏铭捏住白子的手一顿,棋子坠落于棋盘上,发出脆响,半晌,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并未回答。
刚刚坠落的棋子在棋盘上左右翘动,最终落在了一处边角,那里毫无意义,甚至将自己的一处眼位封死了。
这时候,棋盘上的局势瞬间扭转,原本被逼到绝地的黑龙不仅逃出生天,甚至还有反击的能力,反观白龙,主动杀死了一处眼位,没能围剿黑龙,自身出现多处断点,岌岌可危。
李存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落下一子,开始围剿白龙。
两人全神贯注在棋盘之上,没有继续交谈。
数子之后,李存礼成功屠掉白龙,从棋盘上捡起了数十颗白子,局势现在已经很明朗了,白子只剩零星棋子,苏铭再无回天之力。
苏铭毫不在意自己的大龙被屠,而是缓缓捏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你看,天意难违,朕果然输了。”
“嘭!”
白子竟然直接落在了棋盘中央,天元。
苏铭缓缓起身,双手背负,“这天下,除了袁天罡之外,朕就是天,天意难违,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薛王切勿自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