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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颜凝视着那只手,问身边人:“封月平呢?”
她旁边的一个弟子道:“已经捉住交给司刑大人了,算算时间,正在与司刑大人启程去西京的路上。”
连颜点点头,微微侧开了身。
这动作像是一个预兆,一声号角,所有人齐刷刷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月楼被人群挤到了旁边。
水池中伸出了无数双手,密密麻麻的白骨和腐烂的尸体从水池里爬了出来。
那些水鬼匍匐着爬上了地面,白骨站直了身体,有些腐烂的尸体站不起来,便慢吞吞地往外爬行。
地道里鸦雀无声。弟子们注视着水鬼的动作,没有人出声,没有人阻止,他们脸上有一种喜悦,一种快意,一种期待。
连颜跟着那些水鬼往外走了几步,她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三百年了,终于能重见光明。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去吧。”
“去找到那些害死你们的人,去向他们复仇,让高高在上的仙人偿命。”
“让整个九江城,让整个修真界,乱起来吧。”
70金阙(六十三)◇
◎他们把她软禁了?◎
月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颜在说什么?钟灼设计抓住封月平,就是为了带他去西京?他要做什么?难道他也想请神吗?这群水鬼明显是被弟子们养在九江水底的,他们说要让修真界乱起来,他们有没有想过后果?
地道轰隆隆地作响,弟子们井然有序地随着水鬼往外撤离,月楼混在其中,跟着他们往外走,路过方才的花园,有人走了进去,有人却没往那边看一眼。
连颜就是后者。她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出去,月楼也跟着她出了地道。庭院里空无一人,不知那些弟子们都去了哪里,月楼一路回了房间,在路上也没有遇到其他人,昔日穿梭在长廊里的人都不见踪影,似乎在一瞬之间便人间蒸发了。
这异常实在是太明显,月楼心里愈发不安起来,她从梳妆台里翻出了诛仙台的戒鞭,挎在腰间权当防身,直径离开了这一方庭院。
刚走出庭院,便听到隐约的尖叫。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声音,但离得有些远,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
天边已是大亮,此时正是午时,难得冬日有这样的好天气,可灿烂的阳光下,却仿佛人间地狱。
街上满是游荡的水鬼,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刚走出庭院,便看见四面低矮的墙上溅着一簇血,还在往下流淌。
月楼小心地走出长街,大街上已是一片被□□过的景象,散落一地的货物、被打翻的摊子,血迹随处可见,两三个还完好无损的摊子下躲着几个人,见她过去也毫无动静,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路上还有一些游荡的水鬼,月楼小心地避开了他们,一直走到归一楼门前的大街上,忽然听见一声尖叫,她心里一紧,顺着声源处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孩正死死地拽着另一个年幼女孩的手往这边跑来,身后跟着三个浑身腐烂的水鬼。
月楼握紧了手里的戒鞭,大喊道:“这里!过来!”
男孩如蒙大赦,连拖带拽地拉着女孩,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跑了过来,靠近了一些,月楼才发现,他拉着的女孩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在站定的一瞬间便浑身瘫软了下去,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上,还是男孩抱住了她。
月楼帮了把手,她一手扶住了女孩,另一只手握紧了戒鞭,在恐惧的迫使下,男孩紧紧地贴着月楼,惊恐地看着面前朝他们走来的水鬼。
月楼还在尝试调动自己的神力。她对此有记忆,却没有实感,因此调动神力变得很困难。她攥着戒鞭,额头上渗出了大滴的汗珠。
水鬼靠近了他们,就在月楼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时,那些水鬼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慢吞吞地从她身边过去了——不,说像是没有看到她并不准确。那些水鬼在她身边停下了脚步,细细地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它们又离开了。
月楼一呆,想起了在地道里,那些水鬼对于弟子们也是这样和平相处的,水鬼是靠什么分辨敌我的?衣服?……不不,应该是,大妖。它们认出她也是大妖,而对它们来说大妖并不是它们的敌人。
月楼抓紧了身边的两个孩子,感觉到男孩在瑟瑟发抖,而女孩浑身瘫软,气息微弱,男孩抓着她的袖子,三个人缩成一团,等待着那群水鬼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遥遥地,忽然传来一声“师尊!”
月楼下意识看了过去。可是,还没等她看清楚,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耳边传来“噗嗤”的一声,紧接着她被一件外衣兜头罩住了。
外衣又被拉开了,谢无垢放大的俊脸映在她的眼前,充满焦急:“师尊,没事吧?”
月楼下意识地仰头,看向侧边,三只水鬼已经被一剑斩断,腐烂的尸体倒在地上,尸水和江水像是血液一样噗噗地从身体里流出来。
外衣上全是腥臭的尸水,谢无垢把衣服拉开了,随手甩在地上盖住了那三只水鬼,月楼回过神来,抱起身边的女孩,急急道:“谢无垢!快带她去归一楼!归一楼有大夫吗?”
归一楼有大夫。不过,在这个地方,应该叫“医修”。
谢无垢和月楼把两个孩子送到了屋内,眼看着医修弟子也跟了进去,一群人围在床边,她才松了口气,跟着谢无垢出了屋子。
方才情况紧急,现在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拉过月楼,好好地看一看她。他拉住月楼身上披着的外衣,见她神情恍惚,心里一紧:“师尊,怎么了?您怎么会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