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他越发殷勤了,几乎都要贴到姜寒星身上去,把她要找的那孩子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同她说:“最里边那张床,就是那……”
赵员外忽然卡了壳。不管这位官爷来找他究竟是为何,总是那小子那小子的叫着终归是不合适,多失他读书人的体面,但他又确实并不知晓那小子的名字,家中下人那么多,难不成金额一个个都要他亲自来取名吗?至于他原本的名字,一个奴才的贱名而已,他配吗?
配不配的,反正现在话卡在喉咙口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是他,他又不好冲姜寒星发作,只能狠狠剜向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厮。
好在这小厮极机灵,只一个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冲着姜寒星弯下了腰:“浮云的床铺在最里边,浮云是他原本的名字,我们太太也说要赐给他个吉利点的名字的,是他死活不肯,他其实挺和气好说话的,也不知为何这事上这么坚持……”
“官爷也觉得这名字并不怎么吉利吧,鄙人当时听到时也是这么觉得的,浮云遮月,怎么听怎么不吉利,”赵员外赶紧接过了话头,“但他就非要叫这个名字不可……”
杨哈逆行打断了他:“他在这儿都做什么?”
这赵员外自然是不知的,还是那小厮接了过来:“在陪少爷读书。老爷说少爷也到了要上学堂的年纪了,刚好他识得几个字,自己也很愿意,太太便安排了他去伺候少爷读书。”
“平日里可有什么交好的?”
那小厮脸上有不忍之色:“交好不交好的倒说不上,他年纪虽小,性子却沉静,也极懂事,我们大家都挺喜欢他,不太会做活儿我们也都帮衬着他,他挨了打被赶出去大家伙儿也都挺记挂,官爷,浮云当时虽被打得极很,但小的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并还没到活不成的地步,您不是专门来找他的吗,您可以去……”
“你同官爷说这些做什么!”赵员外很大声的吼他,不让他接着说下去。
方明也不太忍再听下去。是,这浮云给扔出去时还没全然断了气,但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带着那样重的伤,这样冷的天,中间还又下了好几场雪,有几成的可能能活下来?就算当时侥幸活下来了,这都又过去多长时间了?这小厮年纪不大没见过世面一时想不明白也就算了,她何苦还要一直追问着来折磨自己。
所以他要开口赶客,哪怕姜寒星明显并没有要让他说话的意思。他冲着赵员外:“我们自己在这儿瞧就行,您忙您的去吧。”
赵员外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一个叫花子,我都没嫌弃你进来脏了我家的地,你倒教训起我来了,只是毕竟他是同姜寒星一块儿过来的,赵员外也不敢真说他什么,索性一咬牙一扭头,仍旧只是缠着姜寒星:“他随口说的,您别放在心上……”
“傻子,”姜寒星笑了一下,然而却不是冲他,而是冲着那小厮,“不知道东厂是什么地方吗,东厂要找人,难道能是为了找到他好帮他不成?这话得亏是我听见了,要是换了旁的番役来,就你这一句‘都挺喜欢他的’,这宅子里最少一半的人要没了命。瞧着倒是挺机灵的,说话做室内多长点心吧。”
赵员外松了口气:“是是是,您教训的是……”
“方明说的是你,我都疏忽了,您肯定也有许多事在身上,”姜寒星打断了他,虽仍旧是很客气的笑着的,但语气丝毫不容置喙,“您忙您的去吧,别让我们再耽误您的事——我们也只是随便看看而已,您要实在不放心的话派个下人跟着就是。”
这他哪儿敢。赵员外赶忙陪着笑带着那小厮下去了。
“真不想进去也就算了……”
“我不是说让你也别跟着找人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姜寒星一边说着一边一只脚跨进了门,方明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姜寒星,姜寒星也回过头来看他,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
四目相对良久,仍旧是方明先选择了妥协,他眼神从姜寒星身上挪下来:“他们说的你又不是没听到,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何苦为难自己呢……”
“我要是真想为难自己,也为难你,”姜寒星也挪开了视线,接着往屋里走,若无其事的样子,“就不会同你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了。”
还能心平气和的同他说话,看来并没太把他之前无意中戳穿了她心底事那事和那些并不该由他来说的话放在心上。方明略松了一口气,换了种状似随意的语气来问:“那浮云,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是狸猫换太子,也不是赵氏孤儿,”谁知姜寒星一眼就看穿了,“知你是一片好意,所以之前种种,我都同你算了,也确实是我违约在先。但方明,不是任何话,只要一句好意顶在头上便就是圣旨了。”
说着,她走到了最里边那个床铺那儿,伸手一摸,床上薄薄一层尘灰,被褥也叠得很整齐,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在睡的样子。应该是浮云走后便没再谁还睡过人,毕竟死人睡过的床铺,任谁都难免有些膈应。她抓着被子,把整个床铺掀了起来。
“这问题是你之前便问过我,所以我才回答了,算是遵守之前的约定,之后你再在那儿有的没的乱问,我可就真要同你翻脸了。”
灰尘四处飞扬着,姜寒星早做好了准备,捂上了口鼻,方明却刚好被呛了个猝不及防,不住的咳嗽着,极其狼狈的模样。纵然如此,他仍是要说:“随口闲聊两句而已,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不搭理我不久行了吗……咳咳,这小孩儿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这上心的,要不是他都这么大了,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你私生子了……”
姜寒星回过头,都要被他气笑了。
“闲聊而已,你可以不回答的!”方明赶紧补充道。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弟弟,”姜寒星白了他一眼,“别自作聪明。”
床头处,大概枕头下边的位置,厚厚一沓宣纸,被压得整整齐齐的,姜寒星盯着看了一会儿,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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