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丹珠儿隔着车窗低语道:“公主殿下,茶楼上是谢家小姐。”
这倒是奇了。
燕灼华睁开眼睛。当今天下,世家以宋史高谢为贵。此刻丹珠儿既然说是谢家小姐,那自然只会是谢家唯一的嫡女、宋元澈的亲表妹,谢菀菀了。即便是重活一世,她仍记得谢菀菀名满天下时的盛况。大都曾有语云,“生女当如谢菀菀”,才情样貌都是人中翘楚。可惜后来远嫁异国,杳无音信了。
“公主殿下,见吗?”丹珠儿轻声问着。
燕灼华从浩淼如烟的回忆中找到零星几点与谢菀菀有关的,基本都是在谢菀菀未曾远嫁之前,她曾跟着宋元澈与谢菀菀有过几面之缘,依稀记得那谢菀菀的确是个貌美又善良的女孩,却也不曾深交。这谢菀菀突然求见是为了什么?
茶馆匾额上书黑底泥金的四个大字,“玉慕绮霞”,倒是风流雅致。入得馆内,唯有寂寂清风穿堂而过,竟是没有一个客人。
燕灼华拾级而上,到了二层雅间。
谢菀菀早已起身等候,见燕灼华入内,便蹲身行礼,明净绝美的脸上浮起淡淡红晕,“菀菀无礼,擅拦长公主车驾,万望勿怪。”鬓上步摇随着动作微微颤动,珠翠之声细细响起,别有风情。
燕灼华看着她抬起头来,对面女孩脸型与宋元澈颇像,却又多了一份女性的柔美,她平静道:“无妨。有事还请直说。”
谢菀菀亲手为她煮茶摆好,屏退侍女,跪坐在燕灼华面前,低着头,睫毛轻颤似是有些紧张,“公主殿下,您那日落水后……可还好?”
☆、第7章男色
“已经无碍了。”燕灼华淡淡回了一句,“劳你费心。”
谢菀菀忽而起身离座,半蹲在燕灼华面前。
燕灼华目光一闪,不动声色道:“谢小姐这是为何?”
谢菀菀羞愧道:“当日害公主殿下落水之人,乃是菀菀。当时菀菀与宋家表哥在水榭旁等候公主殿下,因别无事情,便与侍女捉迷藏戏耍。在湖边假山旁,见公主殿下衣衫一角,与躲藏之人衣衫颜色相类,便……不想却令您受惊落水……”
“唔……”燕灼华应了一声,努力回忆,然而看似是昨日的记忆,却实实在在是隔了三年悠长的岁月,这样的小事她已经记不清了,便仍看向谢菀菀,等她继续说下去。
“宋家表哥担心公主殿下怪罪于菀菀,便让菀菀先行离开。然而不能亲自道歉,菀菀心中实在不安……”谢菀菀看上去是真的羞愧,脸上已经红透了,“今日在表哥书房,听闻公主驾临,本想出迎;然而心中有愧,便在表哥劝说下先行离开了。行路至此,实在心中不安,便斗胆拦下殿下车驾……”
“无妨。”燕灼华至此已是全然明白,轻轻一摆手站起身来,“本殿并无不妥,你既然已亲自来道歉,便将此事放下吧。”
谢菀菀微微一怔,有些愕然得仰头望向燕灼华。
燕灼华打量着雅间,淡淡问道:“这是谢家的产业?”
“是,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不过一向是宋家表哥手下的人在打理。”谢菀菀顺着燕灼华的手势,缓缓站起身来。
燕灼华走到窗边,向下望了一眼,只见楼底一名少年正骑在白马上等待,他身后跟着两列随人,护着一辆标着“谢”字的马车。
谢菀菀走上前来,笑着解释道:“让公主殿下见笑了,舍弟正等在楼下。”
燕灼华知道谢菀菀嫡亲的大哥早逝,这个弟弟乃是填房所出。谢菀菀能让这个正在最跳脱年纪的弟弟愿意亲自来等着接她,要么就是个真正的好姐姐,要么就是极有手段。燕灼华点点头,“本殿宫中还有事情……”她看向谢菀菀,“谢小姐若没有旁的事情,咱们就此别过。”见谢菀菀有些怔忪,燕灼华便又一点头,举步离开了茶楼。
谢菀菀直到上了回家的马车,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她听弟弟谢敬和在马车外欢快讲述着今日去马球场时的见闻,心里却揣摩着,长公主殿下看起来与往日很是不同了呢。
燕灼华没打算去想谢菀菀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只要知道在这一场简短的对话中,宋元澈的名字从谢菀菀口中出现了不下五次便足够了。
宫中。
含冬匆匆迎出来,走到燕灼华身边,蹲身低语道:“公主殿下,云熙郡主两刻钟前来了;绿檀正在跟前伺候周旋。”
这倒是奇了。
云熙郡主乃是皇叔燕九重的嫡长女,亦及燕灼华的堂姐,时年二十有二,尚且未嫁;生性风流,不似女子;每常居于清荷道观,有“温香软玉”相伴左右,一年里与皇族中人见不上几面,怎得这会儿舍得赏光了?
燕灼华一脚踏入内院,便看到道路两旁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口巨大的楠木箱,她看向含冬。
“是云熙郡主带来的,说是为您祝寿。”含冬犹豫了一下,又道:“与云熙郡主同来的,还有两位……公子。”
不用她说,燕灼华已经看到了。
只见一名美艳的女子从内厅从容走出来,她左手牵着一名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右臂却还搂着另一位肌肤胜玉的青年,情态亲密而暧昧。
“妹妹,你来了。”美艳女子缓缓开口,神态慵懒,不似客人,倒像主人——这就是云熙郡主燕云熙了。
燕云熙姿态超然,向来视规矩常理如无物,这会儿好似忘记给燕灼华行礼,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燕灼华目光不曾在那少年与青年身上稍作停留,只看着燕云熙道:“累堂姐久候了,咱们进厅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