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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颜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扯着暮色的手臂捂着嘴巴轻呼,声音不大,但依稀能听?到,“我的天!姑爷居然会飞!那算命的怎么回事!胡子……掉了?”
暮色被她?扯得身子歪晃,无奈地?踉跄着步子往墙边退两步,带着人远离娘子,怕这叽喳的性子惹娘子不耐。
苏达目瞪口呆地?看?着当前情景,早已经无暇顾及朝颜暮色,就连那奇怪的算命先生也被她?忽略。只盯着折扇的主人,她?虽知道苏时清有点子功夫傍身,可也没人告诉她?是这种?简直像戏法似的可以飞檐走壁的功夫啊!
她?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脑子中的思绪像一锅烧得过久的粥,浓稠绵软搅拌不开。堵住了五感,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苏时清指着扇顶敲在?算命先生的左太阳穴处,敲得极轻。
算命先生只觉木柄的敲击声和自己心脏的“突突”声完全重合,冷汗像瀑布似的往外冒,脑袋不自觉的倾斜。生怕木柄纸扇下一瞬就横穿他的脑袋。
脑袋错开后,苏达的视线正?好可以直落落的对上那双琥珀色眸子,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坦荡,像是一滩春水涌过她?的周身,僵硬也被温润漾开。
她?视线一烫,若无其?事地?错开,不露声色地?装作被扇顶吸引。
纸扇随着主人的晃动,吊挂在?扇顶的假胡须沿着扇身滑落在?地?。白?毛须子趴在?地?上,像个垂败落魄的白?旗。
算命先生颤颤巍巍跪地?,此刻才终于有了点暮年老翁的样?子,纸扇抵着他的太阳穴示意他转头。
原本喜阴才挑的这个巷子,可现如今的凉荫却让觉泛起令人浑身颤栗的阴寒。
他现在?哪还能看?不出来,此人虽然武功高强,可真正?有话语权怕是后面的小娘子。他膝盖剐蹭在?满地?粗砂砾上,即便磨得腿下生疼也不敢出声,战战兢兢地?跪着转了半圈,腿下布料已经泛起毛边,他眼神瑟缩地?望向小娘子。
苏达漫不经心地?前走几?步,到他身子前停住,审视那张光洁顺滑的脸,尾音上翘,“骗子?”
“娘子饶命啊,我我,我也没想收那位小娘子太多钱财,可她?扔了就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苏达“噗嗤”一声,讥笑开口,“我呢,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就是想问问你,这摊位出不出租?”
这下轮到骗子呆滞,原以为这位娘子青天白?日带着一众人是行抢劫之事,可她?竟然说,出不出……租?
他简直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山穷水尽处,却不想竟是柳暗花明景。
骗子激动地?捣头如蒜,忙不迭将话送出口,唯恐晚了一瞬小娘子会改口,“租、租、租……租。”
苏达掏出荷包,手指在?荷包里翻捡一阵,瞟一眼仍跪在?地?上目光灼灼望着她?的骗子,最终挑拣出五个铜板,丢在?地?上。
“我只租借这破摊子一天,五文够了吧?”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听在骗子耳中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他头点得如小鸡叨米,“够、够、够……完全够。”然后小心翼翼地?又瞧了一眼,气势微弱。“您不给也没关系。”
苏达上瞟,翻了一记白?眼,“你是骗子,我又不是强盗。放心,一文都少?不了你的,自己数好了。”
说完用脚划了划散落在?地?上的五枚铜钱。
确实是五个,不多不少?。
骗子跪在?地?上,环顾一周,自觉应该没他什么事了,可又不敢起身。身后的郎君还手持折扇抱臂望着他,他视线轻移,顺着郎君的视线往前,感情是在?看?小娘子。小娘子数完五个铜板没有问题,早就脚步轻巧的跑去摊子边摸摸看?看?。
简直跟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两个漂亮婢女还站在?墙角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最终还是将视线投向摊位上的小娘子,眼神闪烁着犹豫半响后,字斟句酌,“这位娘子,我可以……”低垂的视线轻瞥,想看?看?小娘子的表情,可小娘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可眼下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于是硬着头皮继续,“我可以离开了吗?”
“走吧。”娇俏的尾音长拖,又转瞬急停,“等下。”
他心中一惊,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你怀里的骗来的钱,该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他脑中“嗡”地?一声,恨不得拔腿就跑。可身后的纸扇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抵在?他脑后。他认命地?阖上眼,哆哆嗦嗦地?张嘴,“捐给养济院、漏泽园还有惠民?药局。”
养济院,专门收养鳏寡孤独的穷人。漏泽园专门收敛无人认领的骸骨,这里基本都是无力?埋葬的贫民?以及战死的士兵。惠民?药局是最近才下诏设立,听?闻又是十二?皇子上谏所致,专门让贫苦的百姓和士兵免费看?病拿药。
确实是该受捐的地?方。
苏达闻言这才认真看?他,面上没了胡子遮掩,细皮嫩肉的其?实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应该还是长身体的年岁,身子抽条的厉害,更显得到细长。明明处处都是破绽,众人居然都没瞧出来。
也是离谱。
苏达生出了逗弄他的心思。于是阴阳怪气,“真是有觉悟的少?年郎,大晟正?缺你这种?大善人呢。”
他闻言,眼角不禁滚出一滴热泪。微厚的唇瓣哆哆嗦嗦,再也不敢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