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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咱们去屋里坐下来说。”苏达环着阿耶就着他的步调往里走,不时说上两句什么,跟在两人身后的苏时清囫囵听?着大?概却又不是特别清晰,只?能甩一把大?袖抄手背在身后。
心里念叨起,静心凝神,他也一点儿不气。
说是入了秋,可隔壁的常春藤郁郁葱葱好似盛夏一般。风吹叶动,簌簌作?响。倒是搅散了苏时清的一腔凭空火气。
他跟在父女两身后,亦步亦趋。
“阿耶,这到底叫什么事。刚刚我和时清回家路上,看那些小童都唱上顺口溜了。”
“竟是已经传到百姓口中了?”苏父一时有些愣神,清明的黑瞳里似有化?不开?的浓雾。他脚下皂靴停住一瞬,苏达也跟着脚下踉跄。
苏时清跟在身后看得最是明显,见她袍摆翩跹,苏父双脚停稳在地?,可她还脚尖不断前?探,他赶紧伸手去拉,果然下一瞬就看见她小腿微屈,脚下不稳。正好靠在他前?伸手臂上,人是护住了。
可身侧那道阴恻恻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们接触的手臂,直到他故作?镇定若无其事地?抖两下胳膊,嘴中念念有词,“手臂好像脏了。”视线故意不去看苏父,但仍旧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还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后,才缓缓离开?。
劫后余生的感觉,苏时清背过两人松一口气。
两人没在往屋里走,而是径自坐在院中摆好的杌子上,看样子是之前?朝颜暮色择菜摆在柿树旁的,还专门远离柿树一尺,就怕已经熟透的黄澄澄“啪”的一声砸下来。
前?几日就听?过她们抱怨院中柿子劈了啪了没事就往下掉,结果因为西山的事情耽搁,一会儿等她们还车回来,还是得把熟透的柿子摘下来。
父女两都已经找好了自己位置——每人一把小杌子,屈膝而坐。只?有苏时清腿下清风扫过,畅通无阻。他倒无所谓非要坐下才行,便走到门房檐下,想靠着墙壁凑合一二。
“今日朝会,已经又有人谏言此事。”思及圣上闻言,勃然大?怒,却又避而不谈。苏父思忖片刻,“但是圣上,应该早就知道此时。”
“可这事昨天傍晚接近……”苏达敛眉点着指腹细数时辰。
他虽在找合适位置,耳朵却一直悉心听?着,见她掰起手指头,不由勾起嘴角,“亥时。”
苏达闻言眸光一亮,“对,当时已经临近亥时。都这个?时辰了,圣上如何能得知。”她瞅着阿耶面上表情,游移不定地?说出她的猜想,“难不成还真?有人大?半夜入宫去告五皇子的状?”
“若是有心为止,亥时又何妨?”苏父抚上耳侧璞头上的直脚,视线紧盯着地上的石板缝中冒出的细草,幽幽叹息。
苏时清见缝插针,“那依阿耶之见,是谁在幕后操作?此事呢?”
苏父扬起脑袋,璞头上的直脚禁不住晃悠两下,冲着他来来回回不断踱步的长腿,破口大?嚷,“你没事走来走去干甚?我被你走的头晕!”
喷涌而出的点点唾沫星子眼瞅着就要落到苏时清裤腿上,他紧忙连连避让。
苏达看着阿耶忍不住拧起眉头,他这是明晃晃的没事找事,抱起双臂也后缩起身子,嫌恶道,“真?脏!”
“嘿,你们两个?!”瞧这两人一盏一座,一唱一和,还真?有点夫唱妇随的样子,可苏父哪能承认,瞥一眼两人便干脆阖眼,眼不见心不烦。
“幕后能操作?之人甚多,思来想去也就是那几个?想要奔着储君位置的几个人。”
“阿耶的意思,是皇后、虢国公他们?”这事阿耶曾经提过一次,可能与太子争夺皇位的势力不外乎就几个?。
“这件事,本质上还是出在五皇子身上,现在本就非常时期,他又风头频出。皇后和虢国公这边巴不得他赶紧出错,然后将错就错来个?釜底抽薪。”
“他就再没翻身机会了?”
“我听?闻那娘子是个?寡妇吧?”
“寡妇怎么了?寡妇又不是不能再嫁!”苏达听?到这话,仿佛被点着火的炮仗,对着阿耶就是一阵劈头盖脸,“我就觉得寡妇都好得很,你最好能把隔壁的寡妇娶回家来。眼瞅着都这么多年了,却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你看看你自己,一脸老相,眼角的纹路都能夹死苍蝇了。哼,”她不屑的转头,根本不想看这个?不会说话的老头一眼。
“你再看看我牛婶,到现在还是花一样的样貌,细柳一样的腰肢,又做得一手好女红,独自一人就将牛晴朗拉扯大?,这都是本事!我听?牛晴朗说,最近可不少媒婆还总是往牛婶家里跑呢。”说完还用余光偷偷瞟上一眼,想看看他的反应。
苏达对牛婶的喜欢,已经不用说了,在苏达幼时,那就是亲娘一样的存在。只?可惜,这么多年也不见阿耶又半分动静。让她这个?做个?女儿的抓心挠肝。
“若取失节者已配身,是己失节也。”
“我呸!”若是说刚刚苏达还有几分怒其不争,听?闻上一句就彻底把怒火燃至顶端。她“噌”地?猛然起身,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教化?,“苏明!我这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理学就算被定为官学又怎么样?!就值得你奉为真?理了?”
苏时清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添油加醋,“我记得提出此话的程学仕自己的侄女就再嫁了。”
“就是!他提出的观点,自己都不遵从,却让本就失了丈夫依靠的女娘们克己复礼。真?是可笑!”
“酥酥,阿耶不是这个?意思,这观点既然被纳入官学,百姓们可以不遵守,可制定规则的上位者却是不得不遵守,想要谋求高位的人自然也得遵守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