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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敢让戚言瞧出端倪,努力维系矜持的神态,平静摇头:“不疼。”
戚言打量他一会儿,松了手。
“冒犯了。”她补上一句告罪。
襄君耳尖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几乎想抬手掩面,好遮去他的失态:“……无妨。”
戚言起身,远离了些,闵煜如蒙大赦,只觉得周围的风都流动起来。
这却还未揭过,戚言从侧旁取一面铜镜,冷不丁地照向他。
“国君可要将丧服换下?”
她用指尖点着镜中影像,“生麻的衣料,实在有些粗糙了。”
镜中照出襄君不知所措的影子。
铜镜折射的影像从不同角度望去,会有所变动。
戚言依着自己的视角,只是用手指虚虚地指向国君的颈项,那里有一片皮肤,被未曾缉边的生麻布磨出了红痕。
可在闵煜看来,戚相那青葱白玉般的手指,却恰恰按在那片红晕上。
他不敢多看,更不敢乱想,有些慌乱地伸手捂上自己的侧领。
“无妨……无妨。”他耳尖的红晕逐渐漫上面颊,稍显狼狈地偏过头,“哪有这么金贵,为公父守丧时,亦着的斩衰,穿了那么久也不见有事,兴许是因着眼下天热了,易泛出些疹……天子丧期,莫因这点小事被人抓了错处。”
服丧期间,依礼是不能随意换下丧衣的,尤其斩衰乃是最重的丧服,更要格外注意些。
戚言扬起眉:“国君这地铺打的,都敢颠倒了君臣上下之分,还怕这点错处?”
何况殿门自有襄国的侍卫守着,谁能擅自闯入?
可闵煜就是铁了心,怎么说都不愿换下,戚言劝了两句也只得作罢,转头出了殿门,找襄国的侍卫叮嘱几句,很快取了药油来。
先在自己腕上试了试,方才递给国君。
襄君接过装着药油的瓷瓶,默默松下口气。
生麻粗粝,贴在身上便如细碎石粒刻划,又如星火灼烧,穿惯了织锦,陡然换上这样的衣料,的确教人疼痛难忍,可也让他清醒异常。
戚言对他的关切,无微不至到连药都替他试过,如何教他忍住心动?
可他又太清楚,这关切仅仅是臣子对主君的责任,却与男女之情无涉。
他偶尔想要不顾一切地沉沦,纵使早已无可救药。
闵煜忽然觉得邵奕也像极了这贴肤的生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身为后来者难以介入旧识的可悲,令他如鲠在喉。
果然讨厌的东西都是有共性的。
平旦执礼,夜半就要起身。
醒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戚言没有睡足,神色有些恹恹。
接过闵煜递给她的热茶,喝下后才算醒了些神。
两人又在宫人带领下回到殡所。
身为傧相的邵奕早已等候在门前。
他的目光宛如蛇信般,冰冷地舔过两人,仿佛要尝出一切寻常与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王宫里处处是他的耳目,那一双双缄默的眼睛,即便时时垂视着宫道上铺地的玉砖,也早将一切传入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