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笑了,双眼极亮,眼底烧着不知什么:
“不过是剂猛药罢了,纵然寒毒入体,那又如何?阿言,此战我是必定要赢的,谁不愿我凯旋,我偏不如他的意。”
戚言闭了闭眼,随后将青玉瓶自他手中抽走,重新拿了自己带来的药瓶。
她说:“襄国世子文韬武略,名将孟岂用兵如神,然而国力衰微就如大厦将颓,并非一人两人之力可以轻易救得。”
“如今襄国前线粮草辎重皆由各大氏族承受,行军一事最耗钱财,各族早已怨声载道,不过担忧国破之后遭受牵连,富贵如烟云自此消散不说,恐怕还有杀身之祸。”
“公子不若秘密派人,潜入襄国游说世族,许诺他们国破之后仍享族领,一应优待无有削减,从此便受我强靖庇护,再无国破之忧。”
“如此一来,世族忧患皆消,便再不愿意放血割肉支援前线。军中无粮草,将士无兵甲,再如何神勇的大军,也就不攻自溃了。”
公子奕眸光更亮,眼中的神采却为喜色取代,他紧紧握住戚言的手。
“等我们打下襄国,阿言必居首功。”
主意是她出的,公子奕也就将事情交给了她来做。
她亲自找来能言善语的说客,教他们如何入襄,又该如何劝服襄国世族。
一切都很顺利,就如过往的几乎所有事,进展与结果皆在她所料之中。
只是在着手进行的时候,尽管得心应手,却总觉得哪里不太称心。
违和,或说是违心之感愈演愈烈,她在某天,忽然感到自己所做实在有些……
“下作?”公子奕蓦然回身,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份密报,是最后一个说客也传回消息,道是大功告成,特此复命。
除却襄北几家极忠烈的氏族不愿臣服,余下世家皆已倒戈。
事情已算尘埃落定,出彩极了,他也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国战计谋,兵不厌诈罢了,哪有什么高贵下作,总归靖国的记史不会说你半句有错,而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襄国的记史了。”
戚言听罢,只道一句:“礼崩乐坏。”
公子奕便笑了。
“礼崩乐坏?是呀,阿言,这世道恐怕再也好不了了。”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可到后来,她看到前方的密报,里面写到,起先襄军无粮,陷于苦战,有一女子率举族献粮。
本来不过杯水车薪,可在其后,又有无数襄国民众自献口粮,襄军不来征,他们便肩挑手扛,将这些粮草运送到了前线。
戚言看完密报,感到前几天就隐隐发闷的胸口更是沉闷,仿佛压上了块巨石。
她分辨许久,仍然没有辨出阻塞于心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并非同情,应当也不是计谋受阻的消沉,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十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