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煜沉默了一阵,而后克制压抑着,哽咽道:“我正是知道,才越加不舍。”
宝月的性子实在像极了他们两人。
劝是劝不住的,认准了什么事,哪怕日后吃了苦头,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
拦更是拦不住的,她是一腔赤忱,也极有主见,就如他们两人年少时那样,任谁也无法阻拦他们义无反顾地奔赴各自的向往。
可那条路,正是因为走过,才知道有多少艰险。
可那份心,正是因为有过,才知道有多少灼热。
“你我经营十多年,襄国已富强许多,惠及乡野,更不似当年艰难。”
戚言的声音在殿中平静地流淌,带着些许的低落与怅然,“既然拦不住,你我为人父母,尽力为她铺路就是。我的女儿,想做什么都行。”
“阿言?”闵煜忽有所觉,他握住妻子的手,起身望向她的眼睛。
“没什么,”戚言唇角微弯,应当是笑着的,只是目光中不知何时带上了淡淡的悲戚和怅惘,“我只是忽然想到,我父亲应当还是爱我的。”
言儿,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成日跟在公子奕身边?
言儿,战场上有多危险?我不许你去!
我是你的父亲!我还能害你不成?
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淹没在那场下不完的大雨里。
那些曾经的阻拦与嘱托,是铁枷,是锁链,是牢笼,是年少时常伴她耳侧的魔咒。
时隔那么久,她才终于从那些她从来不愿听的语句中,读出一些深藏其下的东西。
也兴许并没有潜藏得那么深,只是那时年少气盛,刻意忽略罢了。
她想要证明的,其实从来无需证明。
或许在父亲眼里,她一直都是那只翱于九天的凤凰,他只是期望她能飞得不那么累,也不要那么孤苦。
“我总是怨恨他愚昧,怎么能轻信方士的言谈,可实际我也没有那么聪慧……当年的父亲,也就在如今,你我的年岁吧。”
闵煜低下头,吻走她的一滴泪,她方才发觉脸上一片湿意。
“没事,我没事。”只是有些无可挽回的懊悔。
戚言道:“让她去吧,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为她多做打算就是。我的宝月,也是翱于九天的凤凰啊。”
我的言儿,是翱于九天的凤凰。
过去是,也永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