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心底里,宜生其实是相信沈问秋的。她不知道这种信任是何时开始又因何而根深蒂固,或许是因为他对七月的疼爱,或许是一次次的接触下逐渐累积的影响,但不可否认,她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和七月不利
。
但这一次,如果他真的只是单纯想帮她,他的帮助却让宜生觉得太重,重到有些承受不起。不说在短短两天内弄到这匣子草需要耗费多少钱财,宜生深知沈问秋身家,知道这对他来说其实不值一提,所以这不是真正让她在意的。真正让她在意的,是他做出这件
事的意义。
是要下套子让她钻?还是单纯只是关心她,想帮助她?
若是下套,她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呢?无冤无仇,又没有利益,就算她真的中了套,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以宜生两世对他的了解,他根本没有动机这样做。
否定了这一条,剩下的一个原因却让她更想不通。沈问秋的确一直对她很好,但那种好就是对待普通后辈的好,可能还掺杂了些七月的原因,但无论如何,那都是正常的,淡淡的,有距离的好。他对她好,是像对伯府每
一个人那样的好,即便因为七月可能对她更好些,但整体还在一个范畴内。
可是,这种好足以让他因为她一句话就去调查她,进而大费周章帮她解决问题么?
宜生有些想不通。她想了半晌,最后,她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兴许人家真的只是出于好心,又或者只是因为喜欢七月,所以爱屋及乌,更何况对她来说大费周章
的事,对他来说可能只是随手为之。
想到这里,宜生终于舒了口气。
一定是这样的。
想通后,宜生看着匣子里的草,只犹豫了片刻,便揪下一片草叶,碾碎,待汁液全碾出后,深吸一口气,将汁液涂抹到左臂的一小块儿皮肤上。
她的手臂光滑白皙,朦胧的灯光下恍如一截白玉,没有分毫瑕疵,草汁抹上去后,一小片皮肤被染成了绿色,然皮肤还是光滑的。
但是,几乎就在片刻之后,被染成绿色的那一块儿皮肤开始发痒,发烫。
宜生咬着唇,盯着那处皮肤,眼睛一眨不眨。
一刻钟后,原本光洁白皙的手臂上凭空多了一片丑陋的疙瘩。用手帕擦去绿色的草汁后,露出的皮肤已经红通通一片,一个个米粒大的红疙瘩挤挤挨挨着,让人看了不禁头皮发麻。哪怕已经做好准备,宜生还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
这还是在手臂上,若是长在脸上……
惊吓过后,宜生心里却升起兴奋。想要成功退婚,自然是越恐怖越好。
草叶的效果已经试验了,那么草根呢?如果这丑陋吓人的疙瘩褪不去,那她就不是救渠莹,而是毁了她。
宜生咬着唇,开始研磨草根。
疙瘩起得快,褪的却慢,按沈问秋纸上所写,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消去,宜生抹了草根汁液后没有苦等,而是合衣睡了。
翌日,天还蒙蒙亮,宜生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就着熹微的晨光看自己的手臂。晨光有些模糊,但宜生还是清楚地看到,她的手臂光洁无一物。她呆呆地看着,又有些不敢置信似地,伸出手指摸了摸——触感也是一样的,光滑,柔软,没有任何凸起
。
沈问秋没骗她。
……
天光乍亮,致远斋里已经开始忙碌。
沈问秋正在用早饭,靛青满脸带笑地从外面跑进来,一直跑到沈问秋身边,弯下腰捂着嘴朝沈问秋耳语道:“爷,方才三少夫人出府了,说是要回渠府!”
沈问秋喝下一口粥,瞄了靛青一眼,“你这是什么做派,偷偷摸摸地做贼不成?”
靛青顿时委屈地瘪了瘪嘴,为自己叫屈:“爷,小的还不是为了您?”说罢,又捂着嘴小声说了句:“爷,三少夫人回渠府了呀!”
“听到了,不用重复一遍。”沈问秋擦了擦嘴,站起,转身,“三少夫人出府怎么了,跟你家爷有何相干?”
靛青瞪大眼,有心怼他一句死鸭子嘴硬,终究只是撇撇嘴,翻白眼。
白眼翻地正欢,忽听到头顶他家爷悠悠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翻白眼。”
靛青一口气没喘匀,呛住了。
沈问秋勾唇一笑,大踏步走了。
靛青连忙小跑着跟上去,一边跑一边看着他家爷。
——切,还不承认,走路都比平日有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