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玄道破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以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天玄,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怪物。天玄如今二十二岁,十几年前,他最多六七岁,就已狠下心完成屠村之举。
饶是殿中之人都清楚,天玄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但六七岁的孩童就屠村,这未免太可怕了一些。
“天……无双君,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公子扶苏看着天玄,觉得这个总角之交分外陌生,自己似根本未曾认清他,一字一句问道。扶苏说话时,本欲习惯性的称天玄为天玄兄,却被天玄儿时的狠辣手段震慑,换成无双君这个固然客套有礼,却疏离的封号。
“长公子殿下,”听得扶苏对自己的称呼,天玄心知自己的过去,已在他与扶苏之间造成一道裂痕,淡淡道,“如果你从记事起,每日都活在打骂里,在身边所有人的认知中,你连一条狗都不如,充其量只是一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隶。那,你也会杀光他们的!”
说罢,饶是已时过境迁,念起自己儿时受到的折磨,将那枚黑玉玉佩拿在手中的天玄,眉宇仍划过发自内心的痛苦。
“夫君!”
焱妃窥到天玄的眉头因忆起昔年痛苦而紧锁,暗自将自己带入其中,心头怜惜大起,来至他身边,伸手欲抚平天玄的眉毛,柔情一唤。
“夫君,一切都过去了。”月神也被天玄的这番话激起了母性,牵起天玄的另外一只手,柔声道。
“陛下,”在焱妃与月神的安慰下,天玄心头涌动的痛楚消弭良多,抬首看向龙椅上的政哥,冷然一笑,“我还在襁褓中,就被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我母亲的女人带到了赵国。那个女人遭到了追杀,伤势很重。临死时,将我与身上的钱财留给了李二夫妇,希望他们能抚养我长大。”
“但,因为我是秦人,所以那个女人留下的钱财都被李二一家据为己有,这枚关系着我身世秘密的玉佩,也被李二夫妇当成他家的传家宝。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在李二一家的打骂中度过每一天的。”
“村子里的人,也因为我是秦人,将我视为罪该万死的罪人。难道,陛下觉得我不该杀他们吗?”
“当然该!”
众所周知,政哥的童年生活也与幸福二字绝缘。听罢天玄讲述的一切,政哥似被勾起昔年往事,俊朗脸庞划过一抹杀意,沉声道。
“陛下,您既然打探出了微臣的过去。”
在讲述与自己身世有关的讯息时,天玄采用了‘我’这个自称,表明自己在此事上是独立的。不为人知的过去被揭开,天玄将自己的身份重新变为大秦帝国的臣子,神态恭敬有加。
“那您可知,这枚玉佩的原主是谁?”
说着,天玄举起仍被自己握在手中的玉佩。
“无双君,你好像对你的身世很感兴趣?”政哥反问道,“难道,你不怕你的父母已经死了,这枚玉佩会将伱父母的仇家引来吗?”
“坦白说,有点怕。”天玄并不否认,“但,微臣生而为人,不能连自己的根系在哪儿都不知道。”说话间,天玄暗自揣摩,发觉自己出世时,正值嫪毐、吕不韦失势前后,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母亲的女人,负伤从秦国逃到赵国,意味着他很可能是……
“即便微臣的仇家是陛下您,微臣也不会后悔探查自己的身世!”
“好,有志气!”听到天玄这么说,政哥拍动双掌,脸颊遍布发自内心的赞赏。
“无双君,你发没发现,你与朕长得有点像?”赞赏了天玄的胆识后,政哥倏然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
政哥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色。包括仍跪在那里的墨鸦在内,殿中现出身形的人儿,皆下意识抬首看向政哥,凝视政哥几眼后,就将视线转移至天玄脸上,将两张脸在脑海进行对比,确有三分相像。
原本,这一点早该被发现。然而,其一,没几个人敢抬首仰望政哥,以致于普天之下见过政哥真容的人着实不多;其二,政哥与天玄,一者为君,一者为臣,天玄自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孤儿身份,无人会联想到政哥身上。
因政哥此言,发现天玄与政哥的容颜确存有三分相似后,除了在龙椅上的政哥本人,旁人心底皆翻起怒潮骇浪。
“父……父皇,难道说……”
不知过了多久,公子扶苏壮着胆子开口,脸庞尽是不敢置信,断断续续道。
“朕,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政哥自龙椅上站起身,悠然踱步,语调沧桑,似要将众人带至故事内,“在朕登基的第七年,仲父因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同时,朕也知晓了仲父与朕的母亲之间的肮脏事,仲父为免引火烧身,就将一个市井无赖——嫪毐,拔其须发,送给了朕的母亲。”
在大秦帝国被视为禁忌,即便扶苏以大秦长公子之身份,也不敢说出的宫闱秘辛,被政哥自己说出,提起嫪毐、赵姬、吕不韦这几个人时,政哥的语气更异常平静。即便吕不韦是他亲口承认的仲父,赵姬更是他的生母,可政哥提起他们时,虽保留了昔年尊称,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这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儿。
“过了两年,母亲为嫪毐先后生下两个孩子。嫪毐依仗母亲的支持,迅速建立了可堪与仲父媲美的势力。”
“陛下,您说这些作甚?”
政哥说到此处,嬴泽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当事人,心头泛起熊熊怒火,饶是吕不韦,嫪毐,赵姬都已死去多年,仍升起一种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的冲动。在这种场合,只有他这个宗室长辈敢开口,打断政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