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堂里这么多婴儿,只她一个幸运的,每每想起心中就惊愕又惆怅。
她见不得灾,更害怕灾,最怕如今的美好再被毁掉。
秦可卿见天气好了,也逐渐开朗。倒是西边却又出了一桩事情,林黛玉前些日子不知怎的受了寒凉,最近夜里咳嗽愈发厉害,不能长寐,总是半夜坐起呼吸,如此反复折磨着年轻的黛玉。
贾蓉得知也去探望了,只见黛玉双腮艳红,唇色过重,一双长眉似蹙非蹙,浑无精神气力。
“都是庸医。”宝玉等一众太医走后,在旁气愤抱怨。
看了这么多大夫也没一个拿出治疗法子的。
王熙凤因黛玉的病情,亦忙碌得满脸憔悴。
贾蓉瞧着都有些心疼凤姐儿了,也同样忍不住怜惜黛玉。稍坐片刻,便和凤姐儿交代几声,回东边换了衣裳直奔皇宫去了。
赵姨娘见贾蓉离开,忍不住低声暗诽:“还以为他做了官就有多大能耐,还不是没法。”
说着,又望一眼黛玉的房间,心里涌上数不清的羡慕和嫉妒。一个外姓的亲戚得了病,一群人都紧张成什么样了?前几日环哥儿染了风寒,也不见一群人贴心围着。
王熙凤听到声音,虎目圆睁狠狠地瞪了过去。
赵姨娘顿时受声不敢再言,双腿儿更不受控制的暗暗打战。
探春也微微蹙了眉头,见亲生母亲如此秉性,心中滋味愈发不好受。得亏是老祖宗和太太不在这儿,不然又该有一顿重罚了。
到底是亲生母亲。
探春因转移话题与凤姐儿问道:“瞧蓉哥儿急匆匆离去,可和林姐姐的病情有关?”
王熙凤轻轻点头,无奈道:“林丫头先天不足,如何能好也看她自个造化。蓉儿说最近和太医院几名御医关系颇为要好,计算去请他们过来瞧一瞧。”
探春挑眉道:“太医院素是奉旨查疾,即便亲王公主驸马及文武内大臣都是如此,太医院得了旨意才差官前往。蓉哥儿这趟过去,岂不是有居功自傲之嫌?”
王熙凤轻轻笑道:“你也小瞧了他。虽说是太医院内是奉旨查疾,但御医却不是必得奉旨才能查疾。”
一个衙门机构的章程是那样,但办事的人可以灵活。
林黛玉听了紫鹃悄悄传来的消息,一时,脸上腮红反而更重了些。
幽幽暗嗔贾蓉这会倒做起好人来了。
御医哪能说请便请的,如今外边才逢了大难,不知多少人都被派了出去。留守太医院的御医们定也是焦头烂额忙得不可开交,茫然请别人来,也不怕坏了他自个名声。若因此事惹了当今嫌隙,岂不因小失大?
真是个糊涂的棒槌。
黛玉这般乱想着,嘴角却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来。却嘴硬道:“这病儿,我心底清楚的很。凭是谁来,只怕也是徒劳。”
却说禁宫外廷四门,由里到外分别是太和门、午门、端门、天安门。天安门之外还有一门,明朝时为大明门,本朝为大吴门。大吴门与天安门之间,有一宽敞的御道。御道两侧红墙之后,则是各部衙门所在。
天安门东宫墙内外边是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后边是兵部、工部、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再之后是銮仪库、翰林院、詹事府。
天安门西宫墙内则有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领龙禁尉府、锦衣府等武职衙门。
贾蓉十分熟练地去了太医院,也没说府里谁病了,只是一番稍作打听,便有两个热心的御医并好些吏目、医士等上来为他解惑。
太医院的御医其实并不多,除去堂官院使及左右院判外,中医十三科,每设一位御医。原本只十三位御医,因又有承荫、举荐的御医,故太医院御医人数在二十人左右,穿六品服色。
御医之下又有吏目二十余人,医士二十余人,皆穿九品服色。整个太医院真正能给人瞧病的医生仅七十人左右,可称御医者二十人。
王济仁是伤寒科御医,着六品服色。他道:“贾都尉夫人之症,只需多歇息便好。至于都尉的姑姑,可惜院使领不少人奉旨出京了,不然倒可请院使前去瞧瞧。”
又一人道:“贾都尉姑姑是先天不足,如今受了凉才病发。依我瞧该得伤寒、小方脉共诊,不如王御医与我随贾都尉走一趟?”
贾蓉脸上十分感激的拱手道:“万万不可。各位先生在此当值,岂能随我去府里给无官无职的亲戚看诊。今日小弟只是闲得无聊,来找众兄长闲话。若你们随我离开,就怕有心之人添油加醋把事情颠倒传进宫里,岂不是害了兄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