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王熙凤猛地抬头。
一入宫门深似海,并不是形容词。
宫里规则甚多,什么行不回头,笑不露齿,打不出声,骂不落泪,脸上永远挂一抹浅笑,这样的规矩看似简单却最严苛。更不说那等地方,说话做事处处危机,但凡一句话不得意便是生死难知。
凭是原来怎样的千金姐儿,成了宫女秀女,因在禁宫之内,想要见上家人一面也极难。
连国公府的姑娘入了宫,一去便也是多年没了音讯,好似这个人从来便不存在一般。只是偶尔得宫里的口信,晓得元春某年某月某日得了谁的赏赐,又某年某月某日升了女史等等。
贾母这样超品国公诰命,进了宫也是见不到大孙女一面。
王熙凤疑惑道:“你如何得了她消息?”
贾蓉笑道:“说来也巧。神武门什长乃是宫里周贵妃的胞弟,来往的内监偶尔替周贵妃传他些口信,一来二往的,我与那些内监也渐熟了。他们得知我是贾家的,便说曾在宫里听过这个姓,在皇后宫里伺候者。我一听,便知是大姑姑无疑。”
王熙凤趴在榻上,悄悄变化神色,叹道:“往后莫要往里面打听,叫宫里贵人们知晓,又是一件大忌讳。”
贾蓉点头,双手继续在她单薄的肩背后颈上推抚着。“我可没特意打听,只是可怜她独自在宫里,连小宫门也出不了,还不如那些内监们自由。”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快速进了天香楼里,看到楼下有一房门开着,有说话声传出,便快步走了过去。
门口的平儿倒也警觉,发现有人进了天香楼,连忙道:“姑娘怎么到这来了?”
这姑娘便是林黛玉了,快步走着,快到房门口时才开口道:“凤姐姐在里面罢。”说着便直往房里去。
只见王熙凤侧卧在凉榻之上,面儿朝着里边,蓉哥儿正给她敲着肩膀呢。
“蓉哥儿也在……呀!”
黛玉见这场面,自个反倒有些无措了。要说凤姐儿和蓉哥儿亲密,这行为也确实亲密。要说过分,也是过分了些,但他们两人很早之前就一直过分亲密的。
这些事儿,连太太都知晓。
王熙凤幽幽爬起身子,不落痕迹暗暗整理了衣领子,转身坐起。笑道:“我刚还在替你教训蓉儿,没想眨眼功夫妹妹便来了。”
贾蓉的手还抡着轻锤,依旧没停下的意思。
王熙凤嫌弃道:“一边去,别搅了我和妹妹说话。”
这妮子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看在林黛玉在场的份上,我这会忍了!
“姑姑怎么不在逗蜂轩里玩?”贾蓉积极让出空间好给林黛玉过来,自个儿在旁边寻一凳子坐下,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这货心里还惦记着林黛玉有一个任务没完成呢。只有先把黛玉的这个任务消了,才能激活新的任务。
林黛玉清净如水洗的妍艳双目儿带着许多疑惑,悄悄打量着两人神色。偏不知她神色细微的变化都被蓉哥、凤姐二人瞧在眼中。
她怪色瞅上蓉哥儿一眼,心里念起秦可卿长久一来待她的好,愈发替秦可卿不满。可是贾蓉和王熙凤的问题,聪明她却一时回不上来。
总不能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蓉哥儿到这边来,自己也鬼使神差过来了吧。
还是说特意为了要瞧瞧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猫腻瓜葛?
林黛玉心里又有一股惆怅。
即便真发现了什么又怎么样?难道和蓉哥媳妇说?还是把这事透露给别人?这些做法都万万不能。
她眉眼里透出一抹淡色郁结,慢慢在凤姐儿身边坐下,道:“那边太吵闹,我不喜欢。晓得凤姐姐在这边,我便过来了。”
“这边也是好的,通了窗也不会太热。姑姑若喜欢安静,我差人送姑姑往前院去歇息,或是丛绿堂也行。”贾蓉十分积极。
王熙凤拆台道:“之前妹妹生恼,也不见你有一点动作。这会知道表现了?”说着,轻轻把黛玉搂着,一副怜爱模样,问道:“好妹妹只管说,蓉儿之前是如何得罪了你,今儿我替妹妹出这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