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却也不知改口找补,只是尴尬闭嘴,白白受上一个怒眼。
其实也怪不得邢氏如此作态,贾琏可是她名义上的儿子,是西边大房的嫡子。王熙凤作为贾琏的媳妇,却和贾蓉愈发亲近,她这个做婆婆的岂会没个意见?
虽说如今贾琏、王熙凤在二房王夫人院里料理府事,她这个婆婆实在不好多管,却也真真看不下去了。
王夫人听了邢氏的话,亦是脸色黝黑,偏到林黛玉房里瞧得凤姐儿疲倦样子,又不好这会拉着凤姐儿私下训话。只是脸色依旧冷漠,不言不语,准备这边事情完了再私下罚骂王熙凤一场。
贾政在外书房里听了消息,情不自禁地大赞蓉哥儿办事周到,脸色都红润几分。不多时,便听外头有人过来,原来这次一行来的不止御医,还有吏目、医士。
因御医刘裕铎、王济仁二人听说是荣国府里的姐儿,便想一群人都进去诊脉实在不好。便只刘裕铎、王济仁二人随贾蓉进了荣国府垂花门,剩下几个吏目、医士则在贾琏的外书房等两位御医把脉归来,待写出了脉象症候,众供奉才各自书一张方子,一见优劣。
贾政亦是热心,听供奉们去了贾琏外书房,便差人请了过来。
刘裕铎、王济仁二人随着贾蓉进了内院,却不敢抬头乱看,也不走中间道路。待进了姑娘住处,二人更加拘谨小心,上了台阶见两个婆子打起帘子,又有一圆脸少年郎急切地迎了出来。
两个婆子在前导引进去。
二人只见连屋之中屏风、幔子、帘子皆是齐头,各处不少丫鬟、婆子守着。碧纱橱后隐隐约约有许多穿红着绿戴宝簪珠的人,倒见一头的榻上帘子之后隐约倚着一个姑娘,又有婆子轻轻说了一声,帘子内的姑娘幽幽放出一条纤细雪白的手臂出来。
两位御医供奉更不敢抬头乱看。
贾蓉方请道:“劳动两位供奉。”
王济仁亦是伸手请刘裕铎先诊。
旁边一个老嬷嬷端着一张小杌,连忙放在小桌前,略偏些。刘裕铎也不推辞,屈一膝坐下,歪着头诊了半日,又诊了另一只手。诊毕,刘裕铎款款起身,欲言又止,只让王济仁再诊。
帘子后的人儿,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看着贾蓉。她早已瞧得这二人都穿六品官服,确实是御医无疑,心里还真涌上一股莫名的热流。
两位御医诊了多久,帘子后的黛玉便直直瞧了贾蓉多久。
王济仁诊完亦是眉头紧锁。忙问旁边婆子、丫鬟帘后之人平日有什么异样。
丫鬟、婆子将黛玉这些时日的症候一一说了。
刘裕铎、王济仁忙请纸笔,将症候、脉象全全记下。刘裕铎这时见帘后姑娘已收手回去,便为难道:“有一桩失礼之事可求将军,不知可否请姑娘开了幔帐,瞧一瞧姑娘脸色?”
只此一言,碧纱橱后动静不小。众人都看齐齐看向贾母,等贾母发话。
贾蓉也瞄上一眼碧纱橱,晓得是王熙凤陪着贾母等人在里面。不等贾母出声,便道:“医者父母心,行医讲究望闻问切,刘供奉所说之事岂是失礼。”说着便做主让黛玉的奶妈子拉开轻轻拉开幔帐,露出一面一张苍白的小脸来,小脸两腮还有一点酡红。
二人紧忙瞧上一眼,便连说已诊毕,生怕失了礼数又忙请婆子放下帘子。
是时,贾母被一婆子拥着从碧纱橱出来。道:“劳动两位供奉了。不知贵姓?”
刘、王二人亦不抬头,只见贾母衣裳华贵便知其身份,忙先后回了。
贾母道:“可是前年给河道总督苏笃之看诊的刘供奉?”见刘裕铎点头,又问:“当日太医院正堂王君效和王供奉?”
王济仁躬身低头,含笑回说:“那是晚晚生家叔祖。”
贾母听了,笑道:“原来是你们二人,也都是世交了。”说着忙让贾蓉看茶。
贾蓉连连说“是”,复请刘、王二人回外书房。
“两颊潮红,面容憔悴,每岁春秋咳嗽加重。先天不足之症,经络不通,气不流精;血随气涌,自然咳吐,彻夜不寐,间日轻重,肺金受殃。”
御医们已经诊断出了症候,众人却又没了根治之法。
一个说先理肺金,吃‘黑逍遥丸’,写下:柴胡、白芍、归身、白术、茯苓、甘草、熟地等一方。
一个说先治郁结,吃‘甲乙归脏汤’,写下:夜交藤、珍珠母、龙齿、柴胡、薄荷、生地黄、当归、白芍、丹参、柏子仁、夜合花、沉香、大枣等。
十来个太医院供奉因此吵个不可开交,各说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