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和助手都在休假中,苏潜只好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一路驰骋,跟在殡仪馆拉尸体的车后到达殡仪馆。
凌城的法医鉴定中心设立在凌城殡仪馆内,是前年殡仪馆重建时新设立的,良好的采光通风,完善的设施器械,比原来那个低矮昏暗的小平房不知道高档多少倍去。
苏潜到达的时候,实习生叶子已经等在门前了,身边还立着一个不小的行李箱。看到苏潜,立刻微笑着挥手和他打招呼,“师父!”
正从电动车上往下跳的苏潜被她这一喊,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摔了。
苏潜抹了抹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纠正道:“叶子啊,你看我也不过才比你大六岁,叫师父太见外了,还是叫苏哥就行了。”叫师傅都把人家叫老了,苏潜在心里小小抱怨呢。
却不料叶子笑嘻嘻地摆手,“那哪行。我来实习的时候科长就说了,以后您就是我师父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停!停停停!”苏潜立刻打断她的话,生怕她说出什么“您会是我一辈子的爸爸”之类的话来,他抬手朝停尸房指指,示意她进去。叶子悻悻地闭上嘴,按照苏潜的指示走进停尸房,换上解剖衣站在一边等苏潜。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抬着尸袋的两端放到停尸床上,此时苏潜也换好了防护服回到解剖间,走到尸床前面,苏潜带着叶子首先对尸体三鞠躬,然后才开始工作。
负责解剖的主要是苏潜,叶子大多时候就是旁观兼递个工具什么的。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苏潜解剖尸体,但是叶子依然能看到他严肃的表情——虽然隔着一个口罩。
苏潜表情严肃,动作一丝不苟,将尸袋缓缓往下拉,尸袋里慢慢露出一张苍白僵硬的脸,看起来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子,面容清秀,神态安详。
苏潜和叶子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太年轻了。
随着拉链的完全打开,尸体完全暴露了出来,这个或许昨天还在教室里听课、在操场上运动的男孩子,此刻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尸床上。他一只胳膊僵硬地半举着,双眼闭合,面色苍白。黑色t恤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但是苏潜知道,那已经被血完全浸透。
苏潜将死者的t恤沿着腋下剪开脱掉,露出胸腹的伤口。苏潜站在尸体的右侧,拿着标尺一处处地量着创口,“死者身中5刀,胸部一刀腹部四刀,创口创角一钝一锐,创口长16毫米。”苏潜将测量的数据报出来,之后就开始解剖。
刀起皮开。
“一字型切口,很多法医惯用的解剖术式。”苏潜麻利地一刀从死者颈下划开,直到耻骨联合的上方,“先解剖胸腹,这样等于把血放出来可以防止颈部解剖时血液浸染肌肉组织。”苏潜一边解剖一边侧头对身后的叶子解说,叶子边听边记,十分认真。
胸腔和腹膜依次被打开,正在认真观察苏潜解剖动作并努力记下来的叶子听到他疑惑地“嗯”了一声,“腹部四刀没有伤到脏器和血管,胸部……胸部一刀刺到了肋骨,没进胸腔。看来死亡原因不是刀伤。”
“啊?不是刀伤?那是什么?”叶子听了也很疑惑,身中五刀,流了那么多血,死亡原因居然不是刀伤?她向前走到尸体前一米远的样子,皱着眉问:“咦,这么小就吸烟,不良少年?”虽然叶子已经看多很多次,但是还是觉得视觉冲击有点大。
“你说这个吗?”苏潜指着被拿出体外的肺脏问她,“啧,你四年法医白学了,这明明是尸斑。”
“哦。”叶子吐吐舌头,缩了回去。
“尸斑的定义。”苏潜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叶子立刻开始背书:“人死后,心脏跳动终止,□□循环停滞。血液由于重力作用顺着血管向实体的低下部位沉坠,坠积于该处毛细血管内,使毛细血管扩张充血并神偷到附近的组织中,而在皮肤表面呈现有色斑痕,称为尸斑。1”
苏潜点点头,继续解剖。
既然致命伤不是胸腹的刀伤,那么那个本来不背苏潜在意的头部创伤就要重视起来了。
刮掉头发,苏潜检查了死者的头部,他的右侧颞部(太阳穴上后方一点)有一处挫裂伤,但是明显不足以致命,最多就是一个轻微闹震荡。
苏潜将胸腹缝合好的死者搬动使之处于俯卧位,然后在头部后方发现了三处创口和骨折线综合交错的撞击伤,这些撞击伤导致了皮下颅骨骨折。
接下来要开颅检查,苏潜接通电动开颅锯的电源将头骨锯开,即便他屏住呼吸,骨屑的气味还是无孔不入。等到骨屑碎末和气味都散了一些,苏潜才一个深呼吸,将死者的头颅打开,一打开头盖骨,苏潜和叶子往里一看,都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