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阳李文砚亭,这位岁月的拾荒者,曾在时光的幽径中徘徊,偶然间听闻一段顺治康熙年间的奇事。那时,有一位周处士,恰似闲云野鹤,性好云游四方,其足迹遍布楚豫之地的山川与市井。周处士以画松而声名远扬,其笔下的松枝,仿若被赋予了灵魂,每一根针叶都似在风中低语,每一处盘曲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生命的坚韧。
彼时,有一士人,对周处士之画技倾慕已久,那倾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遂邀其为自家书室绘制一壁松图。周处士欣然应允,仿若即将踏上一场神圣的艺术之旅。只见他挥毫泼墨间,松根自西壁角落蜿蜒而起,如蛟龙盘旋,屈曲夭矫,带着一种磅礴而内敛的力量,横越北壁。那松枝纤细末梢,恰似灵动之笔,竟延伸至东壁一二尺之处,仿佛在书室中编织起了一片松的梦境。一时间,书室之内仿若松荫满座,清风徐来,凉意顿生,每一寸空气都似乎被松的气息所浸染,变得清新而宁静。
士人见画成,欣喜若狂,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如孩童得到了最心爱的珍宝。于是设酒摆宴,邀集社友前来共赏此佳作。众友接帖,皆欣然赴约,仿若即将赴一场盛大的艺术盛宴。众人齐聚,皆围立壁下,指指点点,赞叹之声不绝于耳,那声音在书室中回荡,似是对艺术的崇高礼赞。
正沉浸于这艺术之境时,忽有一友拊掌大笑,笑声突兀,仿若一声惊雷,打破了这和谐的氛围,众人皆愕。继而,其余社友亦哄堂大笑,那笑声似潮水般涌起,将书室淹没。原来,在那松下,竟悄然出现一幅秘戏图。只见图中有一大木榻,榻上铺设长簟,一男一妇,赤身裸体,相依相偎,情意绵绵。男子目光含情,似在诉说着无尽的爱意,女子流盼生姿,那媚态之逼真,令人面红耳赤,仿若能听到她的娇嗔与浅笑。旁有二侍婢,亦裸身而立,其一挥动团扇,似在驱蝇,那动作轻盈而优雅,另一则双手承托妇人之枕,以防其坠落,眼神专注而虔诚。细观之,此画中人物面容,竟是士人与其妇以及媵婢之模样,眉眼口鼻,栩栩如生,似是将他们的灵魂都封印在了这画卷之中,即便是家中僮仆前来,亦能轻易辨识。
众人见状,哗然一片,皆趋前围视,既觉尴尬,又不禁为这画技之精妙暗暗称奇。士人则羞愤交加,满脸通红,怒目而视,那愤怒的目光似能将一切焚毁。遂望空指画,大声詈骂那作祟之妖狐,其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带着无尽的威严与怨恨。
忽闻檐际传来一阵大笑,其声清朗,仿若晨钟暮鼓,穿透了愤怒与喧嚣:“君此举太过伤雅。吾往昔但闻周处士画松之名,却未曾亲睹。昨夜偶得观此妙迹,一时沉醉其中,坐卧于画下,难以离去,以致未能及时避开君等。吾未曾有抛砖掷瓦之冒犯行径,君却遽然毒詈,吾心实难平,故而与君略作小剧。君若尚不反省,仍乖戾如初,吾将绘此秘戏之像于君家白板扉之上,使路人皆可观之,博众人一笑。君宜深思。”
盖因士人前夜于书室备置待客之物,与奴子秉烛而至时,一黑物突冲门而去,士人已知有狐魅作祟,且曾怒声诟骂。此时众友赶忙为士人劝慰开解,复请狐魅入座,且虚设一座位于上。不见其形,但闻其语音琅然,行酒至前,酒液辄尽,唯不食菜肴,曰:“吾不茹荤已四百余年矣。”其声音在酒盏交错间回荡,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空灵与淡然。
宴将散时,狐魅语士人曰:“君太过聪明,然往往以气凌物,此非养德之道,亦非全身之法。今日之事,君幸而遇吾,若遇他者亦如君之负气,则祸端恐难平息。唯学问可变化气质,愿君留意。”言罢,丁宁郑重而别。众人回首再看那壁上秘戏图,竟已消失不见,墙面净如洗过一般,只留下一片空白,似是在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次日,众人复至书室,仿若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忽见东壁之上,有设色桃花数枝,娇妍欲滴。桃花之下,衬以青苔碧草,绿意盎然。花之姿态各异,有已全然盛开者,如盛装的舞者,在春风中尽情绽放;有半开半掩者,似羞涩的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有已飘零坠落者,像逝去的年华,带着淡淡的忧伤;有尚在枝头将落未落者,仿佛在命运的边缘徘徊;更有八九片花瓣随风飞舞,反侧横斜,其势若灵动之舞,飘飘然仿若真实之景,此等神韵,实非寻常笔墨所能企及。其上题有二句诗:“芳草无行径,空山正落花。”此二句乃初唐杨师道之诗,却未署姓名,众人皆知此乃狐魅以答昨夜之酒也。那诗句在桃花间流淌,似是在诉说着狐魅的心境与情怀。
后周处士见此桃花图,亦不禁叹曰:“此画全然不见笔墨之痕,相较之下,吾之画松,仿若尚在刻意用力,有心造作姿态,实难与之媲美。”自此,这狐魅作画之事,便成为众人茶余饭后之奇谈,在世间的街巷与庭院中流传,如一阵春风,吹过每一个角落,令人感叹狐之灵性与才情,亦使人深思修身养性之道。它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人性的傲慢与谦逊,也让人们对那神秘的灵界充满了敬畏与遐想,在岁月的长河中,留下了一段永不磨灭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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