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王孝廉,因着文宦之事,踏上了榆林这片土地。榆林的风光,带着塞外的雄浑与壮阔,与他故乡的景致截然不同。
一日,他在赶路途中,天色渐晚,四周暮色沉沉。抬眼望去,只见一座野寺坐落在不远处,在朦胧的夜色中散发着一种古朴而神秘的气息。王孝廉便携着随从,朝着野寺走去,欲在寺中借宿一晚。
进入寺内,经阁下的一间屋子便成了他们的歇脚之处。夜已深沉,万籁俱寂,王孝廉正欲就寝,却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絮语声,似从阁上传来。那声音飘飘忽忽,仿佛被夜风吹拂着,时断时续,却又真切地传入他的耳中。他心中暗自诧异,这荒郊野外的野寺之中,怎会有如此声响?且听这声音,似是在谈论着诗词,这更让他觉得惊讶不已,心想:“此间少文士,那得有此?”
他好奇心顿起,于是屏息凝神,侧耳细听。可那声音太过微弱,仿佛隔着一层薄纱,始终听不真切。他心中焦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扰了那楼上之人。过了片刻,那语声渐渐清晰起来,似是从阁廊下传来,王孝廉终于能稍稍分辨其中的内容。
只听得一人说道:“唐彦谦诗格不高,然‘禾麻地废生边气,草木春寒起战声’,故是佳句。”其声清脆,似是一位年轻书生,话语中满是对诗句的品鉴与思考。另一人随即接话道:“仆尝有句云,‘阴碛日光连雪白,风天沙气入云黄’,非亲至关外不睹此景。”这声音略显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深沉,所吟诗句描绘出塞外独有的壮丽风光,那阴碛之上,日光与白雪相连,风天里沙气卷入云间泛黄,一幅雄浑的大漠画卷仿佛在眼前展开。又有一人说道:“仆亦有一联云,‘山沉边气无情碧,河带寒声亘古秋’,自谓颇肖边城日暮之状。”此句一出,王孝廉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这联诗将边城日暮时的那种萧索、孤寂与深沉刻画得入木三分,山在边气笼罩下沉沉无声,河水带着寒声流淌于亘古之秋,仿若能让人感受到塞外秋风的凛冽与历史的厚重。
三人相与吟赏者久之,言语间满是对诗词的热爱与对塞外风光的独特感悟。就在王孝廉沉浸于这诗词的美妙意境之中时,寺钟忽然“咚——”的一声巨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惊破了这一场诗会。王孝廉猛地回过神来,再仔细倾听时,却发现四周已然寂无声息,那楼上之人仿佛随着钟声一同消逝在这夜色之中。
天晓之后,王孝廉起身,心中对昨夜之事仍念念不忘。他怀着一丝期待与好奇,前往经阁查看。只见那经阁的门扉紧闭,上面铜锁锈迹斑斑,仿佛许久未曾开启。他透过门缝向内张望,只见屋内尘埃满地,蛛丝横陈,显然已经许久无人涉足。王孝廉心中越发觉得此事蹊跷无比,这昨夜论诗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是这野寺曾经的幽灵,还是塞外的诗魂显灵?
后来,王孝廉偶然于任总镇遗稿中见到了“山沉边气无情碧,河带寒声亘古秋”这一联诗。他心中这才知晓,原来其中一位论诗之人,竟是那出师金川时百战阵殁的任总镇。而那“阴碛日光连雪白,风天沙气入云黄”一联,终不知为谁语。每当他想起此事,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感慨,那塞外野寺中的一夜论诗,如同一场奇幻的梦境,那些神秘的诗魂,或许真的在这古老的寺庙中留下了一抹永不消散的诗意,在岁月的长河中,成为了一段令人传颂且充满遐想的佳话,引得更多人对那塞外、对那野寺、对那神秘的诗人们心驰神往,想要探寻那隐藏在历史深处的文学宝藏与灵魂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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