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的黄昏总是带着一点血色的,尤其是死士营,黄昏中每下人身上都似乎染着血。
死士营这时大门洞开着,守门的老卒似乎并没有受到白帝亡故的影响,半边身子歪在门边打盹,还打着酒呼噜,对于死士来说,那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除了酒,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放在心上。
杜鸦九就这么慢慢的走出染着血色的死士营,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枪,枪尖点在地上,杜鸦九每走一步,枪尖便同地面划出一道刺耳的响声,这响声在一片寂静和血色之中显得尤其刺耳。
街道是寂静的,从杜鸦九走出死士营大门起,街上看到他的每一个人都不由的屏住呼息。
杜鸦九突然停住了脚步,并不是因为街道上的寂静,而是他走在一个大岔口上,直走,便是去城东城主府的朱雀大街,往南便是去大将军府的离火街。
他要去哪里?这是街上每个人心中的疑问,也是白帝城各势力紧盯着的。
白重已经派出府中最强的好手埋伏在了朱雀大街上,设下了必杀之局,只要杜鸦九选择了这条街,那就要面对一个必杀之局。
大将军楼千骑也在府里的争潮亭中摆下了酒席,是撕杀还是结盟,先饮一杯再说。
停下来的杜鸦九这时很专注的盯着他的右腿,别人以为他在思考,其实不是,是右腿又开始痛了。
“天要下雨了……”杜鸦九突然说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关的话。
一些得了风湿痛的老人最理解他这句话,每到变天的时候,那风湿腿都要痛的。
当然,杜鸦九不是老人,他今年才二十四岁,但他的腿却远远比老人的风湿病严重。
他的腿是瘸的,是三年前那场杏城之战留下的后遗症。
不过,这没什么可在意的,那场战中,九十九个死士营的兄弟都死了,他活着已是大幸,人要知足。
杜鸦九抬脚落在了离火街的入口。有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有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有人长长一叹。
杜鸦九只走自己的路,因为腿痛,他走的挺慢的,但离火街并不长,所以,没一会儿他就走到了离火街的尽头。
离火街的尽头就是大将军府。
楼千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常年征战,两鬓染霜,但这并不减他的风彩,反而在他的英武之上更添了一丝深沉和儒雅,对于白帝城的妓家来说,大将军楼千骑,除却他的身份,便是凭着他的皮相也比一些自命风流的少年郎来得更吸引人。
只可惜楼千骑在白帝城十年,未踏进任何妓家一步,不晓得让多少花魁娘子咬碎了银牙。
“你来了……”楼千骑坐在争潮亭里,背对着刚进门的杜鸦九说。
“我来了……”杜鸦九平静的回道。
“喝酒吗?”楼千骑道。
“有酒岂能不喝。”杜鸦九说着,拖着有些痛的伤腿慢慢的步上了听潮亭,在楼千骑的对面坐下。然后自顾自的倒酒,自顾自的喝喝,没一会儿,桌上的那壶酒就空了。
“痛快,给我拿两坛金华酒来。”楼千骑大喝一声,一边下人飞快的跑走,没一会儿,就抱了两坛酒上来,一坛摆在楼千骑面前,一坛摆在杜鸦九面前。
“是战还是结盟?”楼千骑正色的问。
“战。”杜鸦九很干脆的道。
“白少城主忌讳你的很,可不会记你的恩。”楼千骑又道。
“他记不记是他的事情,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情。”杜鸦九回道。
“听说少城主马上要娶锦瑟了,怎么?从小护着的女人要嫁给他人做娘子你也能忍?”楼千骑重重的拍开酒封,带着嘲笑。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那就不是我的。”杜鸦九神色淡然的回道,那手往桌上一拍,那酒封自酒坛口弹了出来,而酒水没有溅出一滴。